殊不知这却是谢贻香的套路了,她之所以这么说,本就是要引起大家的注意。要知道众人虽然或多或少会买父亲谢封轩的面子,但自己到底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所谓人微言轻,这些官场老狐狸、江湖老油条又怎会当真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自己话一出口,倒不怕别人的反对甚至是指责,怕的是根本就没人听自己讲话。
眼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谢贻香当下微微一笑,压过众人的议论声说道:“毕家的主人郑国公、‘女财神’潇姐姐以及毕三公子毕长鸣,不但是忠良之后,更是绝顶聪明之人,小女子自愧不如;而在府上做客的屠前辈、‘雕花剑’赵老师和‘泰山神针’欧阳先生,更是身经百战的武林名宿,武功见识也远胜于我;再说常大人和宋参将两位,无疑皆是仕途官场中的老手,走过的桥甚至比我走过的路还多。试问毕府里的这一桩命案发生在诸位眼皮底下,又历经了这三个月的查办,至今却仍然没有头绪,小女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甚至根本不必听案情,便能断言自己无法破案,否则岂不是比在座诸位加在一起还要聪明了?”
她这番话分明拍了在座所有人的马屁,虽然客套得有些生硬,但众人听在耳中,倒也受用,纷纷说道:“谢三小姐谦逊了。”却不料谢贻香的语气陡然一转,正色说道:“小女子虽然破不了案,却并非不能处理此案,否则又怎敢冒冒失失地召集大家前来?偷盗抢劫、杀人放火,要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案子,其实案情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发后的处理方式,因为这直接影响着‘得失’二字。”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所谓得失,便是利弊权衡。记得宋朝有位大官曾言道:‘刑狱官司,人命大如天’,说得不客气些,他这话却是狗屁不通。须知这办案一道,便如同我辈江湖儿女,说到底不过是‘除暴安良’四个字,又岂能拘泥于形式教条?律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倘若是大恶之徒,哪怕是给他判下一个冤案,也要将他斩首示众,以免他此后再去祸害更多的人,这便如同凌云僧一念除暴、杀生成佛是一个道理;倘若是大善之人,哪怕当真触犯了什么律法,也要想方设法地为他开脱,往后他才能帮助到更多的人,甚至救下不少人命,这便如同青城客一念安良、安家镇宅是一个道理。两位前辈,不知小女子所言,是也不是?”
那海念松和尚和墨隐两人当即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正是如此!”话音落处,两人不禁尴尬地对望一眼,各自冷哼一声,又将脑袋转到一旁。谢贻香察言观色,见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地信心倍增,继续说道:“所以毕府的这桩命案,当中的真相究竟如何,其实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当如何处理此案。话说恒王自三个月前无故失踪,据传是来了蜀地的毕府,而府里也恰巧也发生了一桩命案,只留下一具无头尸,此中的玄机,即便是小女子今日前来,又或者是北平的商神捕驾临,甚至是金陵刑捕房倾巢出动,恐怕也不能在一时半会儿间查得清。相比起来,而今整座毕府已被封禁了三个月之久,严禁所有人的进出,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要将此案做出个了断。不仅要护得毕府上下的周全,也要还在座诸位一个自由;而了断此案,却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查清真相。”
她这一连串的话,说得可谓漂亮之极,言辞间更是有理有据、滴水不漏,其实却只是把那位已故的刑捕房前总捕头庄浩明原话给照搬过来。一时间在座众人只听得连连点头,想不到这位谢三小姐居然有如此本事,仅凭一席话便已掌控全场,凌驾于众人之上,再也不敢小觑了她。
那毕长啸更是听得心悦诚服,当即哈哈一笑,说道:“还是贻香妹子看得通透,此番有你前来,当真是我毕府上下的大幸!你说的一点也不错,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要先将我毕府的封禁给解除了,至于恒王遇害的真相如何,往后再慢慢彻查便是。”身旁的毕忆潇惊讶之余,也随之喜笑颜开,问道:“都听你的!贻香,依你所见,眼下应当如何了断此案?”
谢贻香微微一笑,回答道:“应该如何了断,那却要先知道案情究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