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贻香当即一口回绝,说道:“有道是‘受人之托,自当终人之事’,谢贻香虽是女流之辈,也说话算话。当日我亲口承诺戴七前辈,要将这些东西亲手交到朱掌门的手里,那便一定要做到。若是见不到朱掌门,纵然是利刃加身,我师兄妹二人大不了血溅峨眉,也绝不可能交出戴七前辈的遗物。”那赵若悔不禁尴尬地一笑,说道:“当日毕府之中,我也算救过谢三小姐一次,随后竞月公子又救了我一命,如此算来,我们三人也是过命的交情了,谢三小姐又何苦要来恐吓我这个老朋友?”说到最后,赵若悔毕竟是戴七亲传的弟子,又见谢贻香如此坚持,也便不再相劝,拍着胸口向两人担保,一定要请来朱掌门亲自接见。
所以一直等到第四天早晨,才有弟子前来通传,说掌门人朱若愚要亲自接见。谢贻香连忙将戴七的遗物整理妥当,又去隔壁客房唤出先竞月,由前来通传的弟子带领着往峨眉山“金顶”方向而去。
原来这峨眉剑派修建得甚是气派,从半山腰的“接引庵”后开始,一直延伸到被称为“金顶”的峨眉山山顶,都属于峨眉剑派的范围,几乎将整座峨眉山的山头尽数覆盖;而掌门人朱若愚所在的“御剑宝殿”,则是在金顶背后“舍身崖”的绝壁之上。两人约莫行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上到金顶,虽是盛夏时节,却因为山势太高,以致寒如秋冬;再看山顶后的悬崖绝壁上,一座大殿凌空而建,极是雄伟,门口的匾额刻着四个烫金大字,正是“御剑宝殿”。
谢贻香和先竞月却没心情欣赏这般美景,两人在弟子的带领下进到悬空的殿中,才终于得见这位名扬天下的峨眉剑派掌门人朱若愚。可是一见之下,谢贻香和先竞月不禁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原来这位鼎鼎大名的朱若愚,竟然是个矮子,此刻他虽然高坐于大殿正中的太师椅上,也一样藏不住他那五短身材。粗略看来,竟比那位被人戏称为“矮胖子”的戴七还要矮出一个头;就算是谢贻香这样的小姑娘,也要高出他大半个头。
椅子上的朱若愚见两人进来,也不起身迎接,只是在椅子上微微抱拳,便算是招呼过了。随后便有弟子请谢贻香和先竞月入座,奉上清茶。待到两人坐定,朱若愚便开口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什么俗务繁多无法抽身,这才接待晚了之类的话,然后又感谢谢贻香送回戴七遗物。听他这些话语,原来所谓的“掌门人亲自接见”,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这还没说几句,便向谢贻香讨要起东西来了。
要说谢贻香当日与戴七结识,历经艰难险阻,可谓是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后来戴七不幸身亡,临终前将定海剑和蜀山派的秘籍托付于她,对此谢贻香一直极为上心。谁知此番前来峨眉,一路看下来,这峨眉剑派非但名头极大,架子更是极大,自己千里迢迢替他们送回“天下第一剑”定海剑,还有戴七以性命换来的蜀山派秘籍,这位朱掌门人居然还不屑亲自接见。此番若不是有师兄先竞月同行,又或者自己有“谢大将军之女”这一身份,恐怕这位朱掌门连今日的这一过场也不肯走,说不好当真要唆使门下弟子将定海剑和这些秘籍强抢回去。
当下谢贻香暗叹一声,将定海剑和蜀山派的秘籍尽数拿了出来,立刻便有弟子接过,送到朱若愚的手里。朱若愚将定海剑在手中略一掂量,立刻便知货真价实,不禁喜笑颜开。随后他又解开包袱,随手拿出几本戴七当日在阴间祭坛下挑选的蜀山派秘籍,旁若无人地翻阅起来。谢贻香心中有气,当即向身旁的先竞月使了个眼色,先竞月便站起身来,朝座椅上的朱若愚抱拳说道:“事已办妥,不敢叨扰。就此别过。”
朱若愚微微一怔,连忙虚情假意地说了几句留客的话,见先竞月坚持,他便不再多留,将手中茶盏一举,派弟子送他们下山。谢贻香和先竞月随即从“御剑宝殿”里出来,一路上便只有一名弟子相送,待到出了峨眉剑派的大门,那名弟子略一行礼,也自行离去,只留下谢贻香和先竞月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都写满了尴尬。
若要以谢贻香的脾气,本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下这口恶气,幸好这些年来她经历了不少事,再不是以前那个任性的小丫头,而且看在已故的戴七份上,今日虽然受了峨眉剑派的冷落,还连累师兄一并受罪,但也算是终于完成了戴七的遗愿,没必要再因为这等小事计较。而先竞月心中虽然也有些气恼,但他素来看得开,从头到尾也没有过半句怨言。
然而以此观之,这峨眉剑派虽是名声在外、人才辈出,在江湖上却始终没有太大作为,充其量也只是“蜀中四绝”之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似他们这般自命不凡,视天下英雄于无物,兀自躲在峨眉山上摆足土皇帝的架子,要想发扬光大,又谈何容易?
当下两人也不愿在此久留,如今私事既已办妥,也该回金陵向刑捕房和亲军都尉府回禀恒王命案。要说当日上山,他们本是从成都府取道嘉州府,再西行上峨眉山,但两人都是少年心性,不愿走来时旧路,再加上日到正午,腹中空空,便决定改道峨眉半山的七里坪镇,在那里吃完午饭后,再取洪雅县的方向绕回官道。
谁知谢贻香和先竞月的这一改道,却恰巧撞上了一桩奇案。待到最后揭破谜底,其中景象,甚至可以用恐怖二字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