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捕头见这位谢三小姐心意已决,无奈之下,也只得任由她孤身离去。谢贻香便乘马一路南行,先出诸暨南面的东阳关,再穿过缙云,如此两日之后,便已来到宁义地界。待到离开缙云之后,一条官道上已是稀稀疏疏,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直到离宁义城还有三十多里路程时,前方的官道上便出现了军队设立的关卡,用木栅拦住去路。谢贻香抬眼望去,关卡处的军士少说也有上百人之多,正将关卡前的七八个行人拦下,向他们询问盘查。谢贻香心中一凛,暗道:“倘若恒王的叛军果真已对宁义城用兵,此间又怎会有朝廷的军士驻守?难道……难道这些军士竟是恒王的叛军?”
话说谢贻香早在去年便已听说在毕府“遇害”的恒王死而复生,于江浙驻地起兵谋反,却一直没机会和这位恒王的叛军打交道。当下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急忙翻身下马,摘下腰间乱离藏到马鞍下面,小心翼翼地靠近前方关卡。此时关卡前共有男男女女七八个百姓,正在与守关的军士交涉,似乎是想通过这处关卡,继续前往宁义。关卡前的一个白面军士则扬声说道:“你们还要军爷说多少遍?恒王此番起兵,并非是要针对当今朝廷,而是奉‘清君侧’之名,铲除朝中的奸险小人,乃是堂堂正义之师。虽然宁义太守方铁衣助纣为虐、冥顽不灵,但宁义城里的将士和百姓皆是无辜,恒王早已传下军令,令我军将士‘兵不血刃,不杀一人’,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谢贻香心中暗惊,原来果然是恒王的叛军在此设下关卡,至于这白面军士说什么“兵不血刃、不杀一人”,则分明是在胡说八道。要知道自古以来两军交战对阵,怎会有什么‘不杀一人’的军令?倘若当真如此,那不肯杀人的一方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那还打什么仗?谢贻香一边思索,一边牵马上前,来到关前这些百姓身旁,而在场的百姓听到那白面军士这番说辞,已是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当中一个青年男子更是大声说道:“我父亲已是花甲之年,眼下就在宁义城里,我身为家中独子,又岂能弃父亲于不顾?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宁义。还请军爷行个方便,放我过去。”
话音落处,其他百姓也随之起哄,纷纷叫嚷着要众军士放他们过关。为首的那白面军士便笑道:“不是不肯放你们过去,而是军爷一番好心,这才要以良言相劝。要知道眼下我军挟三万之众,已将整座宁义城围得水泄不通,虽然并无攻城之意,但在方铁衣开城投降之前,整座宁义城便是‘只进不出’。倘若当真放你们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你们又何苦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地?”那青年男子立刻沉声说道:“人生天地之间,自当孝字为先!莫说是置身于险地,即便是死,我也要陪家中老父死在一起!”
听到这话,那白面军士便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摇头说道:“也罢,也罢!既然你们执意要去,军爷也不便阻拦。谁叫我军行的是正义之师,本就是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说罢,那白面军士便抬手一挥,叫身后的士卒搬开官道上的木栅,放这些百姓过关,口中又说道:“等你们进了宁义城后,记得劝劝你们那位太守大人方铁衣,叫他趁早开城投降。哼,他自己愚忠倒也罢了,又何必要连累城里的百姓受苦?”
眼见关卡处的军士们终于答应放行,在场的百姓欣喜之下,急忙一拥而上。谢贻香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也牵着马跟在人群后面,企图蒙混过关。却不料为首那白面军士倒是目光如炬,立刻发现了她,当即喝问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去宁义城意欲何为?”
谢贻香只得恭声回答道:“家中父亲病逝,小女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唯有与宁义城谢员外家自幼订下的一门亲事,所以要前往投靠。”那白面军士见她一身素衣,面带愁容,的确像是有丧事在身,不禁嘿嘿一笑,说道:“小娘子既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又何苦要去宁义城自寻死路?倒不如就此跟了军爷,保管叫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说着,他便要来拉谢贻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