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乌羽,小暖就是一阵地心疼。
只要建隆帝还活着,乌羽的妻子怕是成不了名正言顺的乌家主母。乌老将军死后,乌家在金吾卫中的声望散了一半,心病已去的建隆帝似乎对本该死在漠北的乌羽也淡淡淡忘了。所以无论是乌家、还是三爷和小暖,谁都不希望建隆帝记起边关还有乌羽这么个人,从不曾在人前提起他。
在世人看来,这就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三爷和桓已经忘记了故人。但三爷没有忘记,他派高冲去漠北辅助乌羽成事;乌桓也没有忘记,否则他不会把被乌羽赶回来的乌家大总管乌锥再派去漠北。
为了避嫌和躲避暗中跟着她的耳目,小暖回来后从未与乌桓联络过。乌家和小暖都在等,等建隆帝闭眼的那一天。至于三爷,小暖现在渐渐明白他不止是等,为了他的母妃,为了乌羽,三爷正在缩短这段等待的时间。
待建隆帝死后,新君继位,乌家会如何,乌羽和乌桓的关系会如何,乌桓的妻子又会如何看待忽然冒出来的乌家掌舵人?
家不合,业不兴。乌桓和乌羽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撑起残败的乌家。
这般想着,小暖看绍德音的目光也越发地温和,她能到自己面前,说明绍德音是过了乌桓那一关的。给不了乌桓的脸面和亲近,小暖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了绍德音。
因为双方都有意交好,所以小暖与绍德音的关系迅速升温。待到楼夫人告辞下船时,小暖亲自将绍德音送到楼下,喜得楼夫人合不住嘴。
绍德音虽不是她亲外甥女,但人是她带过来的,小暖给绍德音面子就是给楼夫人面子。这个脸面,足够楼夫人回家向老爷交差了。
待她们回到船上后,楼燕蓉亲切地贴在绍德音身边,满脸地敬佩,“表姐好厉害,几句话就把小暖姐姐哄住了。表姐不知道小暖姐姐有多难哄,表姐没来之前,能让小暖亲自送的只有赵家的赵梦舒呢。”
这里没有外人,女儿的话说的虽不得体,楼夫人也没苛责她。
绍德音却笑道,“德音没有哄陈姑娘,说的都是真心话呢。”
绍德音和方挽离吃的不是同一套,她用错劲儿了,楼燕蓉立刻笑道,“那就是表姐真的与小暖姐姐投缘呢,这真是太好了,艳荣真替姐姐开心。”
绍德音抬手帮楼燕蓉拉了拉下滑的外衫,含笑道,“嗯,我也很开心,若是有机会,咱们去陈姑娘家的棉花田看看,听她说得真是有趣呢。姨母,待陈姑娘送了花茶来,咱们正好用在过几日的花宴上,您觉得呢?”
“嗯,正应景。”楼夫人含笑点头。
绍德音一句话既抬举了燕蓉,又哄了她高兴,绍氏果然了不得,教出来的姑娘个顶个地能耐。跟她一比,自己的女儿的确是嫩了不少,还得再教导才成,楼夫人垂眸,暗想着能不能想办法请小暖身后那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过来教导女儿几日。请嬷嬷教导女儿的事儿,她几次与在京中的妹妹写信提过,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现在挽离结了那么一门糟心的亲事,楼夫人更不好为了自己女儿的事儿,劳烦妹妹了。
这时,湖面忽然飘起清亮的琴声。这琴声随着晚春的融融流水、淡淡香风流淌,让人不胜惬意。楼夫人的眉头渐渐舒展,楼燕蓉也叹了一声,“好琴,比挽离表姐弹得还要好!表姐觉得如何?”
“指法娴熟,只是这曲中有几个调挑弦过重,这位弹琴的姑娘似乎有事挂怀,心静不稳。”绍德音转身向窗外看去。
“夫人,那是怡翠楼的船,弹琴的似乎是怡翠楼的头牌珠绿。”楼夫人身边的婆子看了几眼,就认出了弹琴之人的身份。
“把窗户关上,靡靡之音,难听死了。”一听是她,楼燕蓉立刻厌恶地皱起眉头。因为这个女人,她哥没少被母亲骂,祸水!
绍德音不明白这青楼女子与楼家母女有什么瓜葛,静静坐着没有接话。
没一会儿,那声音便停了,楼燕蓉又忍不住打开窗户向外看,竟见珠绿被丫鬟扶着,婷婷袅袅地登上了小暖的大船。她惊呆了,“娘!”
“嗯。”楼夫人也是目露沉思,绍德音则抬眸看向坐在二楼甲板上自在吃茶的小暖,眼里流露出羡慕和钦佩。
“奴家怡翠楼珠绿,见过陈姑娘。”珠绿飘飘万福。
一样是行礼,绍德音让人觉得大家端方,珠绿让人觉得弱柳扶风不盛娇羞。这里都是女人,她不必用女色讨好其中任何一个,有此姿态也是深入骨髓的教化所致。珠绿如此,青柳也是如此,风尘女子的一言一行都被教得惹男人注目、惹女人厌烦,这也注定了她们的命运。
小暖点头,“珠绿姑娘请起,坐吧。”
珠绿慌若惊风之荷,“姑娘面前,哪有奴家坐的地方。”
小暖也不强求,她身后的刘嬷嬷开口问道,“不知珠绿姑娘来寻我家姑娘,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