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里难受的陈祖谟,抬头又见建隆帝,顿觉柳暗花明又一村,天不绝我!
此时没有尾巴跟着又没有外人,陈祖谟快步到了建隆帝前,一躬扫地,“先生,安,草民……”
建隆帝心里正烦着,看见他就更烦了,“退下!”
“……是。”陈祖谟闭嘴,立刻倒退着离开书舍,惶惶然下山而去。原以为是柳暗花明,不想却是雪上加霜……
莫非天真要绝我?
易王见父皇如此烦躁,心中了然。因为他对父皇的烦躁,很是感同身受。
父皇是二皇子,他也是二皇子。父皇的大哥能干,他的大哥也不差。父皇对其长兄清王虽然面上恭敬亲近但心里一定看他十分不爽,就如同易王自己看大皇子柴严昌一样。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清王比柴严昌更聪明,本事也更大,父皇的不爽比他还多。
父皇登基之后废了几番功夫才将膈应他半辈子的眼中钉清王除掉。但因拔的名不正言不顺,引起朝中特别是御史台谏官们的激烈反对,其中以珠绿的父亲王时卿为最。
因祖宗法制明言:谏言官不可辱,不可打,便是他们直面言君之失,君上也得听着。是以父皇被王实卿堵得难受也无可奈何。后来还是左相令人暗中做手脚,给王时卿安了个私通外番的罪名,父皇立刻将他全家问罪,耳根子才算清净。
除了清王还好,但除了王时卿带来的影响却非常大。因王时卿之错累及家人,致使本来以死谏为荣的御史台人人自危,不敢再忤逆圣意,父皇上朝,殿上除了恭贺之声,再无他言。
谏官闭口,父皇就等于去了耳目,再有朝官或地方大员欺上瞒下做恶,父皇便无从知晓。但身为一国之君,决不可朝令夕改,再说当时王时卿已经被杀,家人也已发落,想挽回也没有机会。
建隆帝见几番安抚御史台无果后,只得依赖封江兆及其手下探听消息。
谁成想,封江兆竟也藏了私心!所以近日来,父皇再示好御史台,只是时日尚短,未见成效。
易王不知父皇如何做想,易地而处之,他若是在父皇的位子上,肯定会后悔当年处置王时卿,想找个法子,转着弯地弥补当年之失。
今日在此得见王时卿流落风尘十载的女儿,父皇心中怎会不念起往事。
因王时卿之事牵扯到易王的舅父,易王也不便多言,只得静静在旁边陪着,深知建隆帝心思的德喜更是一声不吭。这两尊大神都不说话,跟随保护的高仓颉就连头都不敢抬了。
建隆帝隔着竹篱,看着珠绿在书舍内洒扫,面上几变,最后长叹一声,拿定主意,“取纸笔来。”
德喜立刻入书舍取来纸笔铺在小亭的石桌上,引得几个书生驻足围观。建隆帝卷衣袖执笔,挥毫泼墨写下“五更书舍”四个大字,并在右下方印了自己的私章,然后转身而去。
德喜吹干墨,将圣上的墨宝交给珠绿,叮嘱道,“此字妥善收好,待丁中和归来后交到他的手上,不得有误。”
敢直接称云清先生大名的必定不是一般人,珠绿立刻接过,屈膝行礼称是。待德喜出去后,珠绿站在门边向外望去,看着建隆帝和易王离去的背影,暗暗琢磨着这应是跟着那狗皇帝来的大官,能留字又称呼先生大名的,莫不是……太傅宁良雍?
建隆帝走出书舍,望着其南连绵起伏的矮山,压在心中多年的沉郁之气一扫而光,抬手一指,“由此向南方圆五十里,皆归陈小暖所有。着她办好书舍,昌登州之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