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出征漠北仅带了两千千牛卫将士,与其同征漠北的还有建王世子柴方、宁侯次子方子宁,熙宁帝在京城南十里的长亭为他们饯行。
这日是四月十八,三弟的一双女儿出生还未满五天,他就抛家为国,奔赴沙场。滚滚烟尘散尽后,已不见人马行踪,熙宁帝出长亭,望四野。
此时正值小满节气,江河水满,夏熟的小麦灌浆亦开始饱满。再过一月便是芒种,若天公作美万物收,源源不断的粮草将流入粮仓,西北的军粮之危亦能缓解。
便是不能在一月之内平定西北,三弟只要能带领乌桓和藤虎等将士平安撑过这一月,也是胜利!
熙宁帝深吸一口气,“天师庙在何处?”
随驾来为儿子送行的宁侯回道,“此去西北五里,臣听闻天师首徒师无咎道长就在天师庙中。”
熙宁帝点头,“先去李家庄,众卿先回京。”
左相李奚然辞官在庄中为母丁忧,熙宁帝去探望舅舅,群臣跟去也不像话。卢正岐等人领命回京忙碌,但心中不安想跟熙宁帝套近乎的大臣,诸如贺王、方简荣之流转了个弯,奔着天师庙去了。
熙宁帝未派人去报信,所以他到了李家庄时,李奚然来不及换衣裳,只着粗布短褐并布鞋前来迎驾。
熙宁帝何曾见过舅舅这副百姓装扮,忍不住笑了,“舅舅这是归田园了?”
李奚然含笑,“前几日那场雨后,田里出了一层草眼,若是不趁着这两日天好锄掉,过几日便要将菜苗吞了。”
这话说得似乎大有深意,谁是草眼,谁又是菜苗?跟在建隆帝身边的德喜望向李奚然身后的田园,以及竹篱之北的第四庄,心中转了几转。
熙宁帝随着舅舅走到田边,看他锄了一半的菜田,轻声问道,“这是外祖母去年耕作的那片田。”
“种的菜种,也是去年田里结的籽。微臣惭愧,因不谙耕作,菜苗张地都不及去年好。”李奚然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毫无愧意,“若侥幸能摘得一两个歪瓜,万岁又不嫌弃,微臣就送去宫中,给您添菜。”
熙宁帝真诚道,“术业有专攻,舅舅不善除草,却善治朝政顽疾。易想请您着素服,重归天章阁。舅舅意下如何?”
李奚然拜辞,“微臣丧母,按大周律当归家为母丁忧,此乃尽孝。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请万岁恕罪。”
熙宁帝扶起舅舅,有意夺情,“外公已去,外祖母再去,论律舅舅丁忧一年即可。”
李奚然不肯,“奚然早年丧父,中年丧妻,若无家母含辛茹苦支撑,奚然难撑到今日。母丧,奚然痛不欲生,请守孝三年。朝中有晟王、杨书毅、卢正岐能臣,万岁今年也要开恩科选治国良才,微臣老矣,难堪大用。”
熙宁帝见舅舅心意已决,便不再劝,“也好。易有惑时,可否再来请教舅舅?”
李奚然颔首,“若万岁觉得老臣拙见能有些微用处,老臣自当知无不言。”
两人到田边小亭内吃茶时,熙宁帝望着北边的竹篱和竹篱那边的大片绿色、东西两面高高的青砖墙,觉得很是别扭,“秦安人的庄子,东西皆修砖墙,南面却用了竹篱,这是为何?”
左右都是砖,南边也该用砖,整整齐齐的才好看。
李奚然笑道,“本来是用砖的,只是后来砖墙倒了,田庄的管事觉得南面若盖砖墙会挡光挡风,便用了竹篱。”
既然这样,东西两边也该再换成主篱才是。不过这不是大事儿,熙宁帝不再看第四庄,收神与舅舅商量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大司农之位关乎国本,舅父觉得何人能当此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