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世是耀眼家族背面的阴暗,当年涉事一众人等除了淳国秋自己、我亲娘茹儿和刘潇及她身边那位已经被淳国秋刺死的刘嬷嬷四个人外均已被送去了阎王地府赎罪。即便我万般委屈也不能让它摆到亮面上,一旦让任何一个当事人以外的人知晓,此事就会生出像风一样的舆论没有任何阻碍很快就能四处蔓延,世人对我与我娘所有的痛惜与怜悯都会变成厌恶与耻笑,说不定就连淳国秋也会因为惧怕长辈的训斥,也怕在世人面前丢了人,从而冷落我和我娘,甚至抛弃。
淳国秋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事情任何人影响到他的仕途以及家族的荣宠,包括此时最得宠的我。
我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我不过是他发泄欲望的玩具罢了。
若真是出了新的知情者,那我就真的跟被迫咽下一颗不定时发作的毒药丸没什么两样,日日都会因为不知何时会毒发身亡而煎熬地过日子。
所以我礼数周全,低头下礼:“舅舅说笑了,娘一向对我宠爱有加,我怎么会不是我娘的女儿呢?只是丽影小时候多有调皮,故娘有所管教也是应当的。况且人各有异,我与琳儿性子不同不是很正常吗?对了,我们在这里逗留太久,可能此时娘正着急着要找我们呢,不如我们回厅堂吧。”
我才转身抬脚没走两步,就被他猛然抓住了手往回拉,我没站稳一下就扑入他笔直湛蓝的武将长袍里。原来他比我足足高出有三个头的距离,太阳在他的背后正爬坡而下,而我在他身前站着,完全被他高大的背影所包裹。
背着光的这片影子里,我一眼就能捕捉到他浮光闪闪的视线,他压下剑眉低头俯视我,可即便他的脸依旧离我很远,相逼的压迫感仍使我感到胆怯。
“你不信我?”
“嗯?影儿信啊,只是舅舅这么问是为何意?影儿怎么没能听懂......”
我一路倒退,退出了他的影子以外才觉得松了口气。刚好我的贴身魔侍来寻,说是晚膳快要开席,我终于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来脱离与他单独相处在同一片区域。
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的眼神很敏锐,若与他再多有接触,说不定他会将我整个人全看透。
刘潇之所以对我放松警惕,完全是因为她以为我并不知道自己的亲娘不是她,所以才一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若刘启明发现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并且将此事告诉刘潇,那我会惹到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能让刘潇拿捏我。
不过我并没有担忧很久,因为他一回到厅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刘潇母女都很喜欢他争着与他亲近,淳宛琳看他的目光里更是扑闪着什么亮晶晶的情绪,淳国秋除了一开始偷看了我几眼,之后也忙着与他套近乎。
晚膳才刚吃到一半,感受到刘潇发给我的信号,我起身恭敬与诸位长辈下礼,淳宛琳也给了我一个眼神,于是我借口说去书房替妹妹整理明日先生要检查的功课,就率先离了桌。
整理功课不过是一套说辞,回来替淳宛琳完成功课才是真,不过刘潇并不知情,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孩子,先生从来只赞许她的功课,未曾有过丝毫责骂,这一直是她拿来与其他大家族的显贵主妻炫耀的资本。
当然她也从未在外人面前说起我,当初也是“生下我”之后默不作声地在家族里悄悄走了个过场进了祠堂上礼了事,并无大摆宴席告知疏亲与外人,如今先生又是请回家里教书的,故知道我存在的外人少之又少。
真是可笑。
这些功课于我而言小菜一碟,不消半个时辰我便写好淳宛琳那份先放到一旁吹干,然后再为自己胡乱写几句文辞不通的诗句且读了读,我满意地点头,也没顾它干不干就随意叠起放好,最后再工整叠好淳宛琳那份收入书匣子,然后往自己的小院方向走。
“你果然住在离潇潇很远的地方。”
冷不防的声音将我吓出了汗,看到远处一个黑黑的身影在我身后匀速前行,我的前额感觉有些刺痛。
“是舅舅吗?你......一直都跟在我身后?莫不是迷路了?”我对着远处行礼,其实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这把声音我做梦都想不再听见。
他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刘启明将适才那句话原封不动又说了一遍,我窘迫地说:“其实是丽影喜静,因为琳儿喜爱热闹比较吵闹,丽影没能忍住,所以才恳求娘让我搬到稍微远些的院落来,并非是故意住很远,丽影偶尔也到娘的房间里陪娘一起睡呢。”
“是吗?”他语气冷淡,仿佛不信。
我不想跟他多有纠缠,便含糊地带过这个话题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他没有搭理我无厘头的话,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的诗文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