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阳能走到今天,磕磕绊绊,大事小情经历过不少,做不到心如止水,也能称之为波澜不惊,最粗鄙的讲,假如现在有人指鼻子骂他,从他脸上看不来任何变化,所以能让他产生变化,绝对不是一般的小事。
难道是安然醒了?
安然醒了应该不是这副样子,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变得有些慌张?如果不是这件又能是什么?
着急回款,难道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也不是,公司内部的人都可以确定,近两个月以来公司依旧保持高速发展,砖厂又扩建了一排窑洞,酒吧的营业额居高不下,体育场的房子也已经卖出去大半,棚户区拆迁也比计划中的要快…
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干扰到他。
刘飞阳本身好似感知到自己的变化,又好似没感知到,因为半个月过去,他并没针对自身状态进行调整,还是以往那样,坐在车里前往工地考察、上下班途中,都会闭着眼睛如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但也没让这种情绪蔓延下去,尺度还保持在当下,只让王紫竹和洪灿辉,以及少有的几个人察觉到。
这天,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摆在桌面上的一沓文件,是市里下发的非正式文件,当时去海连考察,考察的就是“高新技术”市里有意在开发区着重发展,可研究了下,重新探讨,觉得惠北还得走自己的道路,不能东施效颦,原因很简单,惠北的软硬件条件,无法吸引高精尖人才落户,如果继续发展高新技术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还是以安居为主,先把城市人口数量搞上去,人多了,生产力自然就足了,进而经济就活了…
文件上有一块地,很大,比照体育场的规模恐怕三十个都不够看,只是位置已经在开发区的边缘,与商场都是两个极端,开发这块,着实需要极大的魄力,如果把一切建成没人认可,哪怕是政策再扶持,恐怕也是个无底洞。
他正看着“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他没用抬头,根据频率和力道就知道是洪灿辉,几秒种后,洪灿辉推门进来,面色凝重,见刘飞阳正低头看文件,走到办公桌旁,轻声道“阳哥,钱书德来了?”
“钱书德?”
听到这几个字,刘飞阳猛然抬起头,近段时间针对钱书德的策略一直没变,只要有德鑫集团参与的项目,这边必须得插一脚,不要,也得喊喊价让对方把成本提高,虽说还是冷战,但还没达到需要钱书德亲自出面的地步。
“对,就在门外,在来之前没有任何通知!”
洪灿辉也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两家是死对头,他这个老将直接走到地方阵营是什么意思。
“让他进来…”刘飞阳想了想道。
对方已经来到家门口,再不见就太没深度。
洪灿辉闻言转身出去,几十秒后,带着钱书德走进来。
刘飞阳看着他,眼神谈不上敌视更说不上热情,也没起身相迎假客套。
钱书德缓步走进来,也看着刘飞阳,有些心惊,居然能在这小子身上看出一番神仙身上的气质,都是那种指点江山的大开大合,脱离了小家子气。
“坐吧,灿辉泡茶…”
刘飞阳抬手指着办公桌对面的座椅。
在这里,钱书德没有拘谨,坐下去向后一靠,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示弱躲闪,就这么与刘飞阳对视着,算起来这应该是两人第一次坐下来面谈,想当初在前往海连的火车上两人交谈过,那都是大半年之前的事。
那时刘飞阳小心翼翼,钱书德谈笑生风。
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都没说话,彼此对视着,没有情人之间的火花四溅,也没有敌人之间的刀光剑影,要说这眼神中有什么,更像是一头传说中的人猿与一头长成了的猛虎相互打量,没见过彼此,都很小心翼翼。
刘飞阳注意到钱书德眉宇间有一丝愁容,哪怕是阳光顺着窗外直射进来,都无法照清他额头皱纹里的阴暗,鬓角有些几根白发,应该很疲惫。
同样,钱书德也看出来刘飞阳有些劳累,这次见面不如以往那般,虽说多了些神仙的味道,缺少了几分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像个沉稳的中年人。
两人对视着,足足过去五分钟。
对于寂静的办公室来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