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教我?
一声发问,短短四字,直入内心。
这世上竟有如此奇才?
老道王九鼎一时无言。
小小牧童儿,语气大得不可思议。
若是传出去,非要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若非亲眼所见,王九鼎也难以想象。
但事实胜于雄辩。
无论是那起死回生的丹药,还是那易筋洗髓的神功,都不该出现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
现实永远比想象更加玄奇。
面对询问,老道王九鼎手紧紧地揪着胡须,冥思苦想,自己到底有何本事可传授给眼前这个武学奇才?
平凡药材化腐朽为神奇,以黑不溜秋的一口大铁锅,能练出起死回生,续命之宝丹,能做到如此违背常理之事,非要对药理有超出常人之领悟不可!
这一点,老道贵为武当掌门,也自愧不如。
而武功……
这牧童儿吕纯良有易筋洗髓神功在身,又有什么武学比得上呢?
苦想许久,老道深深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折磨自己,放弃无用之功。
虽从未谋面,但他也可以想象,当初那前六百六十五人心中是多么无奈了!
难道真要放弃眼前这个武学奇才?
老道王九鼎并不甘心如此。
等等,或许可以……
看着眼前身形矮小不到半人高,但气度已然不凡的小小牧童儿,老道王九鼎深深作了一辑,发自内心而叹服,“小娃娃,你说得没错!老道我教不了你!”
“果然如此!”牧童儿吕纯良也老气横秋地叹气一声,并无多少意外。
这种空虚寂寞冷,年仅八岁的他已经体会太多次了,早已学会习惯。
而此时老道话锋一转,却是又道,“老道虽然教不了你!但老道可以代师收徒,收你为我的小师弟如何?这样一来,你就成了武当辈分最高之人,可以随意浏览武当全部绝学,道经、典籍、记载……以上古先贤为师,天地自然为友,如此一来,才不算辜负你一副天生地养的惊奇骨骼,和与生俱来的超绝悟性!”
“先贤为师?自然为友!”牧童儿吕纯良也没想到这老道王九鼎竟给出这么一个前所未有的选择,一时不禁犹豫了。
拜入名门,又能独得逍遥,这等好事,天底下没第二件啊!
但一想到,这武当大敌就连这掌门王九鼎也被打得重伤垂死。
自己这小胳膊小腿,送上门去,岂不是自找……
辈分太大,也不是好事啊!
“我不……”他心中不免遗憾,正准备摇头。
老道王九鼎眼力本就过人,早就注意着他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没等牧童儿吕纯良说完,就又抢先开口道。
“我武当之大敌,小师弟你大可不必担心!那人是绝不会再上武当山的。老道许诺,只要小师弟你武道一日没有大成,就一日不必下山。毕竟小师弟你武学无师自通,下山历练这种打磨武道的凡俗手段对你已经不适用了!”
老道口中已经自然而然改称吕纯良为“小师弟”了。
“好…好吧!”牧童儿吕纯良想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小师弟……”老道王九鼎一张老脸立刻皱纹绽开,笑得如花儿一样。
“大师兄……”牧童吕纯良皱着小脸,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神情中难免也有着期待。
武…当…吗……
……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的会进入武林门派,踏足恩怨情仇之江湖?
但不知为何,十里坡上八年生涯,一人练剑,独求武道,早就打破得波澜不惊的心境为何会久违地升起一丝热血呢?
牧童儿吕纯良小小的脸蛋儿上写满了惆怅。
“小师弟,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连续服下了两颗回生丹,伤势大为缓解,老道王九鼎站起身来,却是一刻不愿多等了。
“此处风景虽好,但早一日回到武当,小师弟你也可以早日修习真武道统,三疯嫡传了!老道已经迫不期待想早一日看到小师弟武道大成那一日了!”他笑着说道,满含期许。
“好!”牧童儿吕纯良早已是无亲无故,十里坡虽好,但也没必要过多留恋。
毕竟他又不是一定要成为十里坡剑神的。
武当小师叔吗?
倒也还不错的样子!
见他干脆答应下来,老道王九鼎会心而笑。
牧童儿手脚飞快,独自一人,身无长物,匆匆收拾了一些随身的衣物,就没什么可带的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自己一手一手亲自搭建的草庐,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合上了门,
吽……
一声低吼。
老牛有着灵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靠近过来,咬住小主人的衣袖,恋恋不舍。
“等等!”吕纯良摸了摸它的两只巨角,突然抬起头来,“大师兄,这牛虽是黄地主家的,但却是我从小放到大的,若是回武当想带它做个伴!”
见自己这个稳重的小小师弟,前所未有地露出孩童性情,老道王九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的,小师弟!”
片刻钟后,一老一少一青牛,在夕阳余晖下,渐渐离去,消失在地平线远处,只远远有声音传来。
“小师弟,师兄还不知你的身世呢?令尊,令堂是怎么去世的?”老道轻声而问。
“强盗屠村,父母没有幸存下来!当时我跟着老先生习文,侥幸躲过一劫。”牧童声音平静,
“太平盛世,竟有盗匪敢如此枉为!需要师兄帮你报仇吗?”老道雷霆震怒。
“不用了!这仇我已经报了!我亲自调制了毒药,污染了水源,将匪寨的人全部毒死了。”牧童儿声音淡淡,似乎在说一件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情,话锋又是一转,“自此我知道学医不能救世,习文更不能救己,所以才转而开始练武!”
老道一时无言,久久才深吐一口气。
“不愧是是你,小师弟!”
……
“这就是武当山吗?”
山脉起伏,如大龙横躺在大地上,亘古长存,金顶巍峨,万山之宗,俯瞰诸峰。
魁梧老道,牵着青牛,其上坐着一个半大的童子,远远望着,只觉有无尽古老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
吽……
灵山有清气。
大青牛鼻孔贪婪地嗅了嗅,发出了欢快地长吼。
“武当,终于回来了!小师弟,以后这就是你的山门了?”老道王九鼎抚须而笑。
牧童儿吕纯良神情中带着陌生,迟疑着却也是点了点头。
“师傅,你回来了!”突然一声惊喜声音。
山门脚下一个老实巴巴的汉子抱着双腿坐在那里,似乎苦等已久了,虽穿着一身道袍,却气质不搭,像是一个田间老农,手脚粗大。
一见到老道,他立刻狂喜地迎了上来。
但一见老道苍白的脸色,他顿时吃惊,“师傅,你怎么受伤了!二位师叔和四位师弟呢?”
“青山,此事另有波澜,容后再说。”见这朴实汉子连连追问,老道伸手拦住了他的话头,顺手指着牧童儿吕纯良道,“现在,你先来拜见你的小师叔!”
“小师叔?”名为“青山”的朴实汉子眼睛瞪大,看着青牛上的牧童,张大嘴久久合不拢。
这么个娃娃,和自己孙子差不多大了,自己却要叫小师叔?
哪怕他江湖半生,心脏巨大,一时也回不过神来。
“青山,不得无礼,还愣着干什么!这是为师代师收徒,所收的小师叔!”老道王九鼎沉声道。
“是,武当七子郑青山拜见小师叔!”朴实汉子郑青山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青牛背上牧童儿,半百汉子称师叔!
一时间场景颇为古怪,有种老幼不分,辈分颠倒的怪异之感。
牧童儿吕纯良咧嘴无声笑了笑,点头示意之后,却是目光一扫,咦了一声,手朝东方一指。
“师兄,武当有那么多山峰。你为掌门,坐于天柱峰,我为小师叔,座下岂能没有一峰作为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