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内院的一处柴房,靠着内院的一口废井,这里十分偏僻。这口井里曾经淹死过两个孩子,往日少人过来,甚至显得阴森。
婆子打开了柴房的大门,柴房里面肌肉烧焦的恶臭味传了出来,让谢远樵不由皱了皱眉头,拿手捂了一下鼻子,然后才低着头从门上走了进来。
柴房是已经废弃了的,平日里无人管理,显得有些杂乱。里面吴姨娘就躺在一垛柴枝上面,身下是一张破席子。
她那只被烧伤的手臂摊在破席子上,烧黄炭焦的皮肤上面甚至还有恶浓流出,看着十分渗人。大约是因为忍受疼痛,吴姨娘的嘴唇被咬出了血。此时躺在破席子上面,头发凌乱,眼睛凹陷,显得十分狼狈又恐怖。
谢远樵有些不忍心看,撇开头去。
吴姨娘看着谢远樵来,有心想对他笑一下,可是发现太疼了,连笑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脸色苍白的道一声:“原是老爷来了。”
婆子搬了一张凳子进来,谢远樵坐下,然后眼睛便阴沉的瞪着她。
吴姨娘又道,甚至让人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做了一个笑的动作:“我以为老爷是来探望妾身的,原不过是来兴师问罪的。”
谢远樵道:“你少废话,我问你,你为何想害死凤英。凤英与你无冤无仇,你这个人被关了这么些年,还不知悔改,心思这般狠毒。我看你是和我过不去,当年你诱着凤杰吃他不能吃的东西,害我的嫡子早夭,现在又来害我的另一个儿子。你是想让老爷我断了香火你才高兴?”
又道:“幸得凤英命大没事,你要是害了他,我将你碎尸万段都不足泄恨。”
谢远樵一向视谢凤英为骄傲,这个儿子聪明、端方守礼,读书比之他当年还要好,以后定然如凤卿一样,会光宗耀祖,给他谢家带来荣光的。
王家历经王太老爷和王老太爷两代,便站稳在了朝堂权力的中心,一门显赫。谢家经他和凤英两代耕耘,说不定也能挤进权力中心里面去。
吴氏害凤英,不仅是段他的香火,还是毁他谢家的前程大业。
吴姨娘呵的一声笑了出来,因为笑得不自然,反倒像是哭,她看着谢远樵,责问道:“老爷现在为了谢凤英来指责妾身,妾身还没伤到他,老爷便急着为他讨公道。老爷这般有为父之慈,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得咱们的两个孩子。凤灵和蕴玉这样惨死,不知老爷有没有想过为他们讨个公道。”
谢远樵皱着眉道:“你看你,又开始说胡话。凤灵和蕴玉是贪玩自己失足掉进井里溺亡的,他们死了我自然也伤心难过,但这都要怪你自己没有看好孩子。既没有人害他们,我如何替他们讨公道。”
吴姨娘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脸上笑得狰狞,道:“好一个失足溺亡。”
是,的确是溺亡,就溺亡在了门口的那口井里。可是才一岁多还不到两岁的孩子,连走路都不稳当,总不会是自己爬到井口掉进井里去的。
她的两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她心知肚明,他谢远樵也心知肚明,可他偏偏装糊涂。
王氏的儿子死了,她被关了起来,她的两个孩子也被用来偿命。可是她的两个孩子死了,却无人替他们喊冤,无人想着为他们报仇,连谢远樵这个父亲都没想过替他讨个公道。
是了,当年他谢远樵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丞,还需要靠着王氏的娘家扶持好平步青云,不敢跟王家撕破脸皮。
他只顾着他的权势富贵,她的两个孩子算得了什么。王氏伤他的子嗣,重犯“七出”之条,他连休妻都不敢言,不过与王氏生分了几年,等王氏帮他找了杨氏生了儿子,便又屁颠屁颠的与王氏和好。
王氏什么事情都没有,依旧享受她谢夫人的尊荣与富贵,得夫尊敬,儿女绕膝。
凭什么,凭什么有这么不公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