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法制社会下,血缘关系决定皇族就是这涟漪中最靠近中心的那圈,也只有这一圈荡成一个完美的圆环,才能使滴水的力量传得更远。
从商周封建亲戚,以藩屏周开始,宗室最主要的作用就在于拱卫王室,皇帝是整个国家机器开动的核心,他并不是孤立的存在,他需要涟漪般一圈一圈的利益共同体来管理国家、巩固统治。
朱标很清楚自身的根基在何处,但绝不是无限制的纵容他们,汉唐宋的皇室宗族制都有一个度,而大明的皇族待遇实在是太过了。
汉朝前期虽然也是广封宗室诸王,但自武帝施行推恩令后,宗室的问题就缓解了大半,从汉光武帝汉昭烈帝既可知,若久无功勋,宗室子弟最后也会泯于市井。
唐朝前期则是赠官,抬高李唐宗室与官爵的地位,以利于维护本朝统治,不过唐代宗室的范围较广,除了皇帝诸子以外,皇后的亲戚、受赐李氏远亲、赐姓功臣也准入宗正寺属籍,视作宗室。
但唐制也规定过五等者不为亲,五服以外亲属被分赐田地,送外首都之外的地方自食其力,等同庶民,所以国家奉养的人数始终是可控的。
而且安史之乱后凡皇族子弟,皆散弃无位,或流落他县,湮沉不齿录,无异匹庶…
朱标沉吟不语思索之时礼部尚书再次起身,下面的人身量小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他的身份地位注定是躲不掉的,圣上回京纵然震怒料想也总不会多难为太子殿下,毕竟是珍宠多年的爱子。
“敢问殿下,我朝礼制多随唐制,殿下可是准备复行唐朝宗制?”
朱标闻言摇摇头道:“武周之后玄宗待宋王成器等诸王极尽亲亲之谊,但专以衣食声色蓄养娱乐之,不任以职事,导致宗室子孙虽多在京师,幼者或不出阁,虽以国王之名,实与匹夫不异,诚非本宫所愿。”
礼部尚书松了一口气,要是太子真准备如此施行,那他就只能赶快乞骸骨归乡了,有些地方改动些也无关大局,但若真是皇帝与储君的政治观念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那可就要血流成河了。
朱标瞧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唐玄宗是经历过武周时期李唐诸王被肆意屠戮的时期的,其心必然对外戚宗室亲眷都有警惕,当然他对自己几个兄弟是真心关爱的,但并不妨碍他刻意压制。
玄宗的手段压制了皇亲国戚们,但权利必然还是要下发的,导致大量扩充防戍军镇,藩镇节度使掌握地方兵权,拥有辖区数州的行政财政人事管辖权,导致的后果也显而易见。
作为因亲而贵的宗室,他们天然是皇帝触角的延伸,将他们完全废弃闲养也是不对的,主要还是平衡制约任用的问题。
而且现如今大明的局势也决定,必然是要让宗室接过地方武勋们的兵权的,否则一但让他们在地方长久经营起来,又将起藩镇割据之患,很多时候宗族血亲总是要比外人值得信赖一些。
朱标看着祖训录所定的职制部分,目前看来老朱对宗族子弟还是抱有一定期望的,规定凡诸王子孙有文武材能堪任用者,宗人府具以名闻朝廷考验,换授官职,其升转如常选法。
这要比史上朱棣夺位后彻底将宗室当成猪养的政策不同,朱标也是同样希望宗室子弟能为国出力,而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生崽子。
明朝中期宗室子弟都是什么情况了,王府将军、中尉动以万计,虽损内府之积贮,竭天下之全税,而奚足以赡乎?
生民百姓甚至不得不废箸、鬻舍、捐财,卖身以供王国之禄,诸王子孙相传百世,以有限之土地,增无算之禄粮,作何处以善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