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傅小飞的这样举动更是连罗马店的店主都有些动容了,他可记不清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善心的主家了,私下里直说这些流民是积了几辈的阴德遇到这样的好人家。
有着这样想法的自然也有罗定州的少年梁贵一个,少年自被收容以来吃了几顿饱饭,如今面色也渐渐起来了,但每日里最高兴的还是能够看到自己母亲和妹妹也一样用度不愁。这几位老爷不仅对下人竭力供应,偶尔在院中遇到也是客客气气,既不要人行跪拜之礼,更是在言谈举止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让梁贵觉得这些首长与自己似乎并无什么身份上的差别,完全没有老爷的做派。这让见惯了世态的梁贵开始很是诧异,甚至觉得在心中会产生自己对恩人这样悖逆的想法而大感惶恐。
后来他又在流民中与相熟的几个同乡打听到首长们是走海的番商,虽说是打算要在别处买个庄子屯田,但说不得以后还有再出海的心思,吃饱了饭的梁贵小小年纪心思却也活络了起来,便开始在平日留意着元老们的一言一行。
梁贵尤其羡慕那些平日跟在首长身后做事的亲随,这些化妆保护元老的土著士兵虽然长相不算俊俏,但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武之气,一身劲装更是透着爽利,不知怎的梁贵始终觉得这些人甚而比广州城的城军还要厉害几分的模样,是以便存了一点心思想着有朝一日也能跟在首长身边做事。
说来元老们这段时间倒也并不清闲,不仅其余几处店铺工坊的选址需要支应,还要与大户和官人们结交应酬,虽然广州的局面算是初步打开了,但需要应付的事务也忽然多了十倍有余。
尤其自澳门一行归来后顾子明与田生金和周嘉谟的刻意结交,广州城中的官吏便似乎像猫儿闻着鱼腥一般都堪堪靠了上来,小一点的市舶司和县中府中的小吏该打点的俱都按照常例打点,而像大些的官员在高举的牵线之下倒也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短短一月不到,澳洲商人便在广州市面中有了些小小的名气,一众人在新院房整饬一新后也都从怀远驿搬进了安全屋中,如今恐怕连元老们最初渤泥贡使的身份除了正在经手办理傅小飞等人出港事宜的清军海防衙门中的该管上官外便再没有几人能够记得了。
而傅小飞则又是所有元老中最为例外的一个,在这段时间他最为耗费心力的便是给小孩们上课,流民居住的客栈中专门腾出了一间大房作为临时教室,他每日都会抽些时间在那里向孩子们教授文字以及一些琼州地理。
原本彻底的消杀卫生工作因为在广州城中还有所顾忌故而只得留待到了海南再说,如今也只是吩咐店中竭力供应热水让流民们隔三差五就要洗澡。
而识字以外的功课傅小飞也不敢教授,毕竟这些知识与儒家经典相悖太多,只是赚钱还好,若是因为教学之事引起了城中读书人的关注反倒不是如今元老们愿意看到的结果,毕竟日常的俗务已经让人焦头烂额,哪里还想在这等事情上节外生枝。
好容易将所有人的食物分发完毕,傅小飞与黄御萝干脆就在院中角落支起椅子泡起一壶茶来。两杯茶水下肚,外面却是金延泽走了进来。
“老金你不在惠福街那边应酬那些官人,跑到我这躲清闲来了?”
“没事我跑来干嘛,你拿去自己看看吧,恐怕得提前准备了。”说着便面带微笑将一张纸业递了过来。
只是晃了一眼,傅小飞便看出了上面的大红官印,赶紧接过来一看。
果然是清军衙门的出港堪合文书下来了,给这些流民报的名目居然是水手,差点让傅小飞一口茶水喷在上面,他赶紧收敛起身,心道也亏下面的小吏想得出来。
寻常每年出海的商船,大明都有堪合要求,尤其是隆万以来海禁开放,至少明面上对于海商的管理还是较严格的,国内国外的船只出入大明都要有本船堪合文印,更况即将出港的两船还是贡船。堪合对货物除了几种特别需要管制之物除外倒也盘查不严,但对人口却是有些计较,尤其这次从广州运走的流民数量不少,如此多的流民要跨海而去,虽说只是琼州,但又没有海道的官船一路跟随,谁又能够断言不会在别处生事,再则人口流失对于地方而言也并非什么好听的事情,故而若是没有点背景官面上却不好做。
就是没想到下面的小吏竟然帮着想出这么个办法,给这些流民全都报了个水手的身份。
须知水手这样的职司一条远洋的商船也不过二、三十人之数,即便为了运送这二百余流民傅小飞又另雇了两艘本地大船,但平均下来这一船也是上百流民了,较真起来这还用不用运货了?如此多流民出海,万一闹出什么事端,地方官府也担不起这等责任。
看完之后傅小飞也不禁要感叹一声银子果然好使,本要他们绞尽脑汁想法周旋的事情被下面吏员动动笔头便轻松解决了。
至于上官是真不知道其中情弊还是看在顾东主的面子和银子份上,已经不再重要,反正大红官印已经盖上,那这一路上的大明海防便不会再有阻碍,想到这里傅小飞当即叫来传令的亲兵。
“所有人集合!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