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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对兵源能够自信?因为辽东将会战败。
为什么需求助朝官上书?因为辽东将会战败。
为什么要专程来到京师?还是因为辽东将会战败。
王星平的一切论断基础都是基于自己模糊中曾有的关于明清鼎革的那些战役,顾子明提供的资料则将这些模糊的记忆以逻辑的链条进行了梳理,在即将到来的这场败绩中,自辽东经略以下将无人幸免,非此无以安抚朝野的震惊,无以平息皇帝的震怒。
同样的话王星平相信到时候不缺御史会说,但现在来说则可以看作是一种先见之明。毕竟即便如徐光启这样的务实官员也只是略有些担忧而已,各地督抚、台臣争言辽事还有很大的动机是看重这三征以后最大的边功,都想从中分上一杯羹。
但北上以来的种种际遇已经让王星平不断在大明的失败上添加了更多千真万确的注脚,看来这次的历史不会改变了,或者说只会变得更坏。
而如今整个北京城中恐怕也只有他早已将主意打在了战败的官军身上,所以如果再隔上几个月来听王星平当初对周翼明的那句‘倘不如意,可随我去贵州区处。’便不是客套,而是诚恳的邀请和莫大的恩德了。
事后诸葛亮世间不缺,但换在事前呢?
这便是王星平打定的主意,反正以他在过去所立下的军功要想在京师得到一个边才的名声还不至于被人说成是扰乱军心,而先在士大夫中宣扬自己的观点则是一条捷径。反正朝中也不缺好为惊人言的人物,端看自己能不能说出些道理。
而至于这道理嘛,所谓理直则气壮,当知道一件事情的结果之后,要给事情发生前的种种行为找出合理的解释也就非常容易了,根据结论找论据最是简单不过。
援辽粮饷迟迟不能足备是问题,各路官军在关内顿兵不前也是问题,官中发下的兵甲不堪征战就更是问题。
说到最后就连杨镐刚刚给定下的赏格都成了问题,堂堂奴酋只给了万两银子的悬赏,在以往看来不算少,但经王星平一说便的确是少了。毕竟在王星平的口中,东虏是卧榻之侧,甚至是未来十数年大明的第一等心腹大患,若是换到数年之后让大明的皇帝来选,不说万两,就是十万两白银买努尔哈赤的人头,那也是大赚特赚的买卖,一切的争议只在于时间。
听众耐着性子听王星平把观点摆了出来,徐光启不慌不忙的问,“那天成以为辽事如何可为?”
王星平早已想好,“还是步步为营,就如张抚军在贵州做的,当务之急在于稳定边防,其实时间并不在建奴一方的。”
很简单,辽东的条件养不活建州数万精兵,只要不让建奴再次入边,就可以观其自败。
“以天成看来犁庭扫穴倒是下策?”徐骥一直满脸严肃的听着,忍不住问了一句。
“只要能够相持下去,我大明便是不战屈人之兵,建州穷僻,粮草可经不起耗损。”王星平想了想,总结道:“这就像是做生意,明明有细水长流包赚不赔的法子,朝中当轴诸公却想赌上一把,赢了嘛无外乎一份边功,可若是输了,辽东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同样的话他对王尊德也说过一遍,未来见了祁承爜甚至孙承宗他都不会改口,这实在是个太过难得的机会,虽然从内心来说他并不希望看到汉人政权在辽东的失败。
一时之间话题变得有些沉重,厅中几人竟都被王星平的话语带动起来,似乎已经深服其论,三四人中居然真有了一种辽东将败的晦暗气氛了。
徐光启清了清嗓子,从方才谈话中恢复过来,道:“上书的事情我答应你,另外这工匠嘛我这里倒也还有人选。”
王星平一听有门,“还烦先生为我引荐。”
“此人名叫伍继彩,本是福建一监生,万历三十一年其在吕宋行商见西人铳城精绝,杀我汉儿万人,故与乡人偷习其法,阴潜出境后辗转到了京师,曾经在兵部放言能造西人铳城,不过不为所用,后面与我相遇便引为幕宾了。”
“此人去过吕宋?还会建西班牙人的炮垒?”王星平脱口而出,他倒是没想到如今大明还有这等有心之人,看了西班牙人军力强大,便有了师法夷人的心思,倒真是心思活络。
照徐光启所言,这位伍继彩当年在吕宋见过西班牙人屠杀华商,故冒死与乡人潜入其炮垒内绘了构造,又携了一对当地能铸大炮的华人父子偷渡出境以期火炮秘技为大明所用,却不见容于官中被叱之为狂生,幸为徐光启所遇这才留在他的身边。
“的确是从吕宋回来,也是因为见了西夷杀我汉民,才会上书言造破虏炮。”徐光启道,“他是个功名心强的,若你们真能谈得拢,当是能跟你去贵州有一番作为,只是可惜原本随他同来的李氏父子似乎已经回福建了。”
这回却是那中年人道:“老师,我可听说黄司马的侄孙新近要从福建老家募些铸炮匠人,许那李氏父子便在其中。”
兵部尚书黄克缵便是福建人,对西洋炮术也是推崇的。
“有此等事?没听黄钟梅提起过。”徐光启闻言也是一凛。
“我也是昨日听李范无意中提起,黄司马那里有个他的保定同乡名叫陈有功的所说,当不会有假。”
中年男子平日也喜欢研究西洋铸炮及兵器之学,这位李范师傅原便是遵化铁厂的匠师,这两年一直跟在中年身边驱使,京中匠师于技艺上多有交流,听到些同乡说来的消息倒也不算稀奇。
王星平此时看着中年,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道:“玄扈先生(注:徐光启)若是真能为我招些牢靠工匠那实在是求之不得,不过……若是火东先生能够亲临诘戎堡赐教则是更好。”
中年一见对方竟认出了自己身份,惊讶之余也满是欣喜的看着王星平,大生此子可畏之感。
此中年正是万历四十年中举,一直跟随在徐光启身边的学生孙元化,他虽尚未受洗入教,但对于教义和西学都所涉颇深,单以铸炮而论,也算得此时大明第一人了,故而王星平认出此人后便戏言招揽。他其实也是一说,料想如孙元化这等人不会跑去贵州,但事情也有万一,说不定自己的话语能够打动对方呢?
孙元化果然摇了摇头,道:“今科我也要参考,哪里能跟你去贵州。”
“这么说若是先生不中,自然还是能去的?”王星平听出话中缓和,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