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歉,再前面一些毛文龙与王星平剧情对话中提到陈 良策与后面剧情有矛盾,将对话进行了调整】
“东江若是开镇,则定为建奴眼中钉肉中刺,必有依仗而后可保无虞。”
“那天成以为这依仗在何处?朝廷?”毛文龙可不觉得这是正确答案。
“辽南……”
“辽南?”
“对,辽南四州,除海州外,盖州只是名义上投顺建奴,但建奴却并未派兵驻守,如今大军还在耀州驿一线防备辽河西面的官军,而盖州也只有原额的官军换了身皮,实际战兵恐怕已逃剩不到三百,我想若能有一支偏师协防金、复二州,足可牵制凤城一线之敌,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沿海各岛则可安置难民。”
王星平又详细解释了自己的战略,他认为后金主力短时间内恐怕不会轻动,但派出一支人马攻略辽南还是做得到的,以后金实力,要再拿下复州和金州实在不难,但估计也无力派军驻守,是以毛文龙若能前往‘收复’,再依托海道招募逃散各岛的难民,或有可为。
陈忠在旁道:“天成说得在理,不过某以为,当务之急,还急在募兵,如今义民蜂从,正是可用之时,毛帅切勿失了先机,奴兵如今仍然盘踞不远,不可不虑。”
“他所虑者,也是我所虑者,但如今困局,你也知道。”毛文龙指着陈忠对王星平道。
王星平似乎早在思考这个问题,道:“此番回京,我特意选了绕行登莱是要解毛帅此虑,不过粮饷事宜,还要有人专门在山东才好,不知毛帅可有人选?”
王星平说完悄悄朝王一宁那边看了一眼。
书生马上会意,起身拱手道:“在下愿往。”
毛文龙想了想,道:“王先生素来忠勤,有你最好。”
关于王一宁去登莱的事情,几方都有考量,最后结果却是多赢。
一方面毛文龙乐见王一宁这个文人离自己越远越好,他倒不是恶这书生,只是天然觉得这秀才与他终归不是一路,以后行事也未必能够同心。而王星平也希望登莱方面有个合适人选能与郑杰夫配合,而且身份最好是亦官亦民。至于王一宁本人,一开始尚未想到这层,但王星平之前私下找到他一番‘开导’,他也觉得到陶相公那里谋个差事也是不错的出路,而且如今有毛文龙顶在前面,他居中运筹,自有一番功劳。
当然,王一宁的事情只是筹措粮饷,开辟登莱前往镇江等地的输运航路,但真正要想在辽南立足,还是得看战兵,募兵练兵是一桩,还有便是如今毛文龙能否实际拿下辽南的一二州之地,毕竟在王星平的推演中,后金虽然无法向辽南调动太多军队,但也不会太少。
按照众所周知的情报,金州是堡城,且一直地处辽南最为安全之地,向来驻军不多,又有山地阻隔,是以在过去除了承担山东输辽物资的转运外便没有更多的职司,其地人民更是自辽阳失陷后逃亡甚众,有些资财的浮海流寓山东,一般人家则避入沿海岛中。王星平则认为复州城太靠北面,不用去想,而金州城本身也太过突出,又在金州地峡以外,若是后金兵当真南下,恐怕还是个守不住,即便将来占下也是图耗兵力。
是以王星平给出的战略目标是金州地峡以南的半岛地区,以金州中左所为核心,背靠铁山岛海运输辽交通线,北面驻军南关岛封锁地峡,后方有木场驿和青泥洼两处各立军寨为犄角之势。
若是将来稳固了,再图进取金州,乃至复州外海的长生岛,皆能有所作为。这样一来,此地便可和镇江东西声援,使建奴无暇西顾,给广宁方面也能留下更多战略空间。
当然,这就需要有一名得力之人统兵驻守,关于这一点,实际上毛文龙心中已有了成算,王星平对此也了然于胸,他只是想再塞一个‘自己人’进去。
毛文龙着意攻略辽南的主将是张盘,而王星平则希望陈 良策作为张盘的副手。他与这位镇江中军私下里谈过几次,相交已颇深,他曾暗示陈 良策,以他在镇江中军的影响,以后与毛文龙相处难免有些龃龉,倒不如主动到辽南之地,金州地方,战略空间更大,不可为时还有山东和天津的退路,总好过在镇江枯守。他的话陈 良策似乎也听得进去,本来当初降而复叛便有受不得后金苛政的缘故,他已有个想法,将来将妻小送到登莱安置,他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鞑子总不能打过海去。
时间过得极快,匆匆半月,朝廷进毛文龙为平辽副总兵的任命便送达了镇江,算起来几乎是佟养真等一干俘虏押解到京验明正身后兵部的文书便即刻发出了,竟是一天都没有耽搁。自大行皇帝去后,朝廷官员的任命虽然快了不少,但如此高的效率,还是能够看出镇江大捷在庙堂诸公心目中的地位。
刚刚二度拜相的叶相公(叶向高)也难掩喜悦之情,这位新入阁的中极殿大学士还在上京路上,便私下在门生面前将毛文龙比作了汉时的班定远和耿伯宗。
‘班超以三十六人定西域,耿恭以百人守疏勒,皆奇功也……今幸有毛文龙,此举稍得兵家用奇用寡之法。’这样的话如今也已传得京师人尽皆知了。
作为毛文龙的恩相,叶相公的得意门生——王化贞,自然也是心情大好,以为奇功一件,似乎这场难得的大捷已经一转官军在辽东的颓势,收复辽沈也用不了多久了一般。当然,从私下而言,镇江一战,让广宁局势为之一缓,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提升了其在辽事上的话语权,更有御史方震孺上疏,请与王化贞便宜行事之权,与巡抚薛国用同守河西。此议得到朝堂公允,很快王化贞便升了右佥都御史,差遣巡抚广宁。
但众多朝廷大佬的赞誉声中,也有一个人跑出来煞风景的,在熊廷弼看来,‘三方兵力未集而文龙发之太早,致使奴恨辽人,焚戮几尽,灰东山之心,厚南卫之毒,寒朝鲜之胆,夺西河之气,乱三方并进之本谋,误专遣联络之成算,目为奇捷乃奇祸耳。’他刚刚给皇帝献上三方布置之策,要结辽西、山东、朝鲜互为犄角,王化贞就让毛文龙来了这么一出先斩后奏,实在让人着恼。
但熊廷弼眼下乃是救时之选,刚刚被朝廷重新启用为辽东经略,大学士刘一燝言‘使廷弼在辽,当不至此。’御史江秉谦则为其追叙前功。光是本月以来,因为当初扶同排挤致误封疆而被皇帝著降三级调外的便有御史冯三元、张修德,刑科给事中魏应嘉、郭巩,户科给事中姚宗文更是因为‘阴险倾陷,实为祸始’被削除官籍革职为民,御史刘廷宣论救,同被罢免。到了需要救火的时候,朱常洛和他老子一样,突然又清醒起来了。
不过批评与否,毛文龙也不在意了,眼下他要顾及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镇江一役之后,叆阳以南,新奠、宽奠、险山、汤站等堡相继反正。当日那陈大回去后也果然四处连接,聚起三千人马歃血共盟,以马虎山民任九、锡头山民金国用、马头山民崔天泰、卓山山民王思绍等为首,又有不肯降奴的东山矿工等上千,加上他们的眷属,总计有不下两万人来投,这东江镇的架子自然而然便搭了起来,如今在朝鲜边境上,东江镇已有了战兵两三千人,虽许多还是新兵,但声势已颇为可观,对上凤凰城的镶蓝旗,也不是不能一战,是以新铸关防一到,毛文龙便下达了在辽南登陆作战的命令,和出兵命令一同发出的,还有东江镇向朝廷请饷三十万两的奏疏,反正如今朝堂上,王化贞、叶向高都会向着自家,他也就索性大开起口。
就在几日之前,传来后金军攻陷金州的消息,不过旋即便撤去了,只是建奴在撤退之前将金州堡城付之一炬,如今那里已无所恃。不过这对刚刚建镇的东江军倒是个好消息,这至少表明后金没有在辽南常驻的打算,而东江则不同,海对面的山东对后金是敌,对东江却是奥援。
王星平是与张盘同一天出发的,山东副总兵提督沈有容亲自派船前来,自然郑杰夫也在其列。为了支援东江的这次登陆作战,登莱方面,陶朗先尽发舟师配合,与毛文龙的任命同时到的,便是他正式升任登莱巡抚的旨意,新官上任,自然要有些作为,而此时的东江军也远非当日奔袭镇江时可比,一同南下的战兵就有上千,随行民壮又是两千余,登莱水营也有近两千随同。
沈有容的座船已经换成了最新的澳洲外销海船,一如当初元老院供给夸克和雅可的样式,火枪火炮也一应俱全,作为交换沈有容也答应在辽南和山东给与元老院一定的方便,包括以他副总兵的名义在金州中左所和文登县周边的威海、成山、靖海三卫为澳洲人垛集军籍方便行商。
而在这些登莱水营的兵船中,除了沈有容的座船外,还间杂着两艘形制奇特的大船,此船船身修长,不类此时东西洋上的任何一类船只,且船体巨大,更是前几日从朝鲜方向而来,若有南洋商人在此,自然认得,正是澳洲人的蜃楼级武装运输船,也是济州岛方面派来的特遣编队。他们公开的身份是澳洲海商,镇江堡外已经开设了一处澳洲商站,主要的买卖是收购来自长奠堡周围山中的木材,澳洲商人对此地松木的需求极大,也开出了毛文龙无法拒绝的价码——粮食、军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