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从没见过周元嘉像今天晚上这样喋喋不休,他说了很多话。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疲累,他好像已完全沉浸在过去的那段经历当中,他的脸上布满了兴奋的神色。有时用猛烈的喝酒来诠释这种兴奋,有时他来来回回地在火堆旁转着,有时他会不停的搓着双手。他兴奋得难以抑制,比捡到宝贝还更振奋,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他说出他深藏心底的那段往事。
萧爻看了看周元嘉,要想劝他,可欲言又止。这些年来,从来没见他像今晚这样,一直处在兴奋的情绪当中。萧爻在听着周元说他寻找心法和报仇的事,很少插话。
萧爻向来十分敬重周元嘉,当周元嘉毫不隐瞒的说出他过去的事迹时,萧爻隐隐觉得,周元嘉更像是在打开他那道封闭已久的大门。每人心中都有一道门,自己上了锁,轻易不开给别人看。
当一颗心沉寂太久后,都会希望能有人用心聆听自己的声音。希望别人了解自己与自己渴求了解别人的心情一样的迫切。
周元嘉此刻正处在这种迫切当中,他对自己的故事太熟悉。然而,他更希望萧爻、萧万立和小山能更多的了解自己。这是一种不带任何功利的了解,因为他此刻的表现足以证实,他没有任何的架子,他比萧爻和小山多活了几十年,但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他没有摆出老资格。使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尊长,却更像是这两个年轻人的好朋友,在诉说他的故事。这一切都使得萧爻和小山乐于接受。
烤鸡已经烤熟了,鸡皮上冒着晶亮的油珠,油黄油黄的鸡肉块里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这种诱惑,除了终生不沾荤腥的少寺僧人之外,几乎无人能抵挡得住。
萧爻、萧万立和小山都撕下还冒着热香气鸡肉块,放在嘴里嚼着,任由清香的肉丝和油脂从牙缝里挤出来。在嘴里回荡几圈后,再将它们吞进肚子里。
萧爻吃得几块,忽然打了个嗝,鸡肉的香味又冒出嘴来。他很满意地喝了一碗酒。
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周元嘉的那只鸡还没动过。因为他的嘴巴一直在说着话,根本没功夫来吃鸡。
周元嘉的那只鸡早就熟了,有的部位已烤糊了。萧爻忍不住劝了他几次,要他暂时停下来吃鸡,可并不管用。周元嘉依旧说着他的那段往事,人在诉说往事的时候,往往就忘记了时光是怎样流失的,通常能从对过去的追思中,看到那个年轻的自己。并再一次的证实,那就是自己。无论那个灵魂是高尚的还是幼稚的、是荒唐还是严谨的、是愚蠢还是聪慧的。这些评论都不重要,因为它永远比不上自己真实。每个人在做真正的自己的时候,那种欢喜是没有任何事物能替代的。
二十年来,周元嘉从未对人说过他的这段往事,尘封的往事,就像被暂时堵住的洪水。一旦捅开倾诉的口子,便如洪流倾泻,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