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向四周扫了一眼,见环立在侧的一众青年子弟,一个个面色兴奋,都在瞧着自己。有的在微微冷笑,有的在仔细审视自己。忽然之间,心底涌起了一种被人孤立在外的不平之感。心道:“他们如此看我,那是什么意思?”
萧爻的眼光重又回到何清风的脸上。只见何清风双眼中精光灿灿,面色清矍。他环举双臂,犹似抱着圆球。气凝如山,纹丝不动。
何清风使了这招苍松迎客之后,如若不予回应,那便是当着众人的面削了他的面子。这是江湖中的一大忌讳。对别人的讨教,若是不理不问,远而避之,那就是不给人台阶下。不但当场得罪了对方,还极有可能惹起对方的仇视。
萧爻眼看此战已不可避免,而旁观众人又一个也不认识,心中有了一股孤立无援之感,便想起了萧万立的话。心道:“爷爷曾对我说过,转益多师是吾师,那是要多向别人学习请教,不可盲目自大。”想到此处,心气平和下来,抱了个四方拳。向众人说道:“在下与何老前辈过招,决无争雄斗狠之念,旨在向老前辈学招。倘有拙劣出丑之处,还望众位雅量高致,多多提点。”
洛天舒心中很不耐烦。心道:“我请他们来,原是要合众人之力,对付催命婆婆。催命婆婆不知去向,而我金刀门死了三人,此事与这少年绝计脱不了关系。原本以为郝大奈能打败少年,让他服服帖帖认罪。没想到郝大奈弄了个虎头蛇尾。眼下这何清风又要出来抢风头,只好静观其变,等他们比试结束之后,再作定夺。”
旁观众人却没人回答萧爻的话,这四五十人当中,年龄稍大的,自然顾虑得十分周全,一来是自重身份,不便与他一个外地来的陌生人多所牵挂。况且他这番话,颇有些没头没脑,并没指明是跟谁说的,更加上金刀门弟子的死与他有关,跟他牵连上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是以谁都没搭腔。
而那些年轻弟子,虽不如长辈考虑得周全,却早就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见长辈们没有搭腔,门规森严,更是谁都不敢来招惹。
只有几个跟萧爻年龄差不多,而防范意识不是太强的,在冷冷地看着萧爻。心中想到:“何老前辈明摆着挑战你,你不跟他比试,跟我们打什么招呼?”有的则想:“你的功夫是俊是丑,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更有的以为萧爻是怕了,才会如此谦恭。
是以四五十人心思各别,谁都没有作声,一来要看看何清风的武功能否打败萧爻。二来,金刀门死了三人,这事还没完,要等着看金刀门如何处置萧爻。虽都没有作声,但事情还没结束,却也没想过要离去。偌大一座灵隐寺,却变得十分安静。
萧爻似乎预判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他向来淡泊,别人回不回答,他也没觉得如何失望。心道:“他们不予回应,想来定是大有道理的。”竟自笑了笑。
萧爻转身看着何清风。抱拳道:“晚辈末学后进,拳艺不精,难得何老前辈有如斯雅兴,便请前辈指教。何老前辈,请!”说完,双脚稍稍岔开,气沉丹田,踏上了梅花拳的八卦方步,抖擞精神,准备迎战何清风。
何清风虽为武师,然定居杭州已久,久处江南文人荟萃之地,渐渐沾染了江南的文物风采。潜移默化之下,不自觉地带上了文士气息。听萧爻措辞得体,而谦卑有礼,心下便有了几分欢喜。心道:“这少年的师傅不知是谁,竟如此教导有方。看他年纪轻轻,却沉着稳重,不骄不躁,真也难得。”
何清风双足一点,挺身直进。行到萧爻身前,顿然停步。一招金童引路,左拳击向萧爻肩头,右拳当胸环绕。一拳攻一拳留守,首尾照应着,不快不慢地攻出一招。
萧爻顿觉一股拳风袭上面门,晃眼见到何清风干瘦如柴的拳头,此时犹如两只铁锤。足见拳风过硬,不敢小视。使一招雪下折梅,真气随之补上,只见萧爻左拳斜向上伸展出去,右拳护在胸前。
突听得人群中有一人‘咦’的惊呼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惊奇。萧爻凝神打斗,也没暇去看是谁。
两道真气相撞,发出啵的一声响。何清风左手向外侧荡开,萧爻的左手向内侧偏移。
何清风跟着便使一招木星袭月,左拳自上方点出,右拳环臂挥扫而前。拳风之中真气流荡,拳势大增。
萧爻面色沉着,使一招梅雪双飞。斜身左倾,飘然而出,避开何清风的同时,左拳飘飘洒洒,像是那空中随风飞扬的雪花,看似轻柔无力,实则夹着沉重的拳劲,横扫何清风的腰部。
这招梅雪双飞,原是说冰雪慢天,纷纷扬扬而下,有那不耐寒的病梅禁受不住,竟被风雪压落。于是,白雪纷纷,无数红梅随着风雪在空中飘飞乱舞,竟看不出飘落的是雪还是梅。
只听得人群中先前发出惊奇之叹的人道:“怪事,怪事!难道是我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