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详眼见胡海晕倒,喝道:“这王八蛋装死吗?”伸手到胡海的鼻子前探试,探得胡海鼻息尚存。
陆详喝道:“起来,少在老子面前装死。”伸手在胡海的人中掐了掐,胡海方悠悠醒转。
胡海怒视着陆详,趁陆详不备,忽然搬过陆详的手,咬在陆详的手背上。陆详一时没防备,竟被胡海咬住。待觉得痛时,陆详才用力甩开了手,一看,手背上印下了一排殷红的齿痕,正在流血。
胡海咬了陆详一口,只咬得满嘴是血。也算报了被陆详欺辱之恨。
陆详大怒,如疯虎似的猛吼一声,砰的一脚,踢在胡海的肩头。他这一脚,用力极大,直把胡海踢得在地上打旋,旋了几圈,方才停住。咔嚓声响,胡海的肩胛骨顿时折断。陆详狂怒之下踢出的这一脚,用力极大,就是好的也招受不住。更何况胡海的肩胛骨先前就被陆详以鹰爪功损磨多时,更加不堪承受。
胡海惨叫一声,再次痛晕过去,不知是死是活。
陆详余怒未消,骂着走近胡海,又要再踢。
萧爻见胡海接连受苦,若再受陆详一脚,哪里还有命在?再也看不下去。抢过去,拍出一掌,将陆详的脚推到了一边。萧爻使出的这一掌,刚中带柔,掌力先是刚猛而出,待扫到陆详的脚时,掌力变得轻柔起来。这样既能快捷地护住胡海,又不致伤到陆详,可谓一举两得。
萧爻这一掌,看似平凡,但一个人的掌力要能练到刚柔并济,当真谈何容易?藏边四友眼力锐利,看出了这一层后,不住点头称赞。
萧爻看着陆详,脸上颇有不悦之色。道:“他已经受了重伤,你还下重手伤他,你是居了意要置他于死地吗?”
萧爻这句话,倒把陆详问得摸不着头脑。
陆详怔怔地望着萧爻。道:“萧兄弟,你中了邪啦?怎地不帮我们,反而帮起敌人来了?快快让开,让我杀了这混蛋。”
萧爻缓缓地转过身来,众人见到他正义凛然的神色,都不禁暗暗心折。萧爻看着陆详道:“陆二哥,我在山上时,爷爷常常教导于我。他老人家常常言道‘世人都道世间唯有武侠,这全然颠倒了,应该先有侠,再有武,宁可无武,不能无侠’。我想真正的侠士,不该是以武功欺凌弱小的人,而是凭本事救助弱势的人。”这番辩论,在场众人都觉得从来没听过,一时都在咀嚼着。
陆详道:“萧兄弟,你说宁可无武,也不能无侠,这话是不错的。可胡海这王八蛋是死性不改的,他这次害惨了温兄弟,如果放过他,他又会去坑害别人,这种人就该斩草除根。咱们学了武功,就该为民除害,你快让开。”
萧爻说道:“我们学了武功,本事大过不会武功之人。如果我们仗着武力伤人害人,更有何侠义可言?陆二哥,你也看到了,胡海接连晕了两次,他奄奄一息,脆弱至极,更没了还手之力,你再动他,他必死无疑。如果你杀死了他,就是杀死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陆二哥,请你想想,杀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你真的能安心吗?”
陆详顿了顿,当真杀害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实在太不人道。陆详向地的胡海看了看,一看到胡海,看到自己手背上被胡海咬伤的齿痕,顿时怒气上涌,冲过天灵盖。在陆详的心里面,愤怒与仇恨顿时占据了上风。陆详道:“难道因为他没了还手之力,就要放过他?就要饶恕他先时做下的错恶?如果放过他,那么,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所受的苦厄,又该找谁算?”
萧爻眼见陆详的脸上已有转念之色,不意他又放不下,与自己争论起来。萧爻道:“陆二哥,仇恨只能增加仇恨,冤冤相报又岂是了局?”
陆详冷笑道:“不错,仇恨只能增加仇恨,可你也不想想,是谁先结仇的?是胡海这王八蛋啊。是他夺走温兄弟的药材与银两在先,我们来索赔在后。如果不是胡海掠夺过温兄弟的药材与银两,与我们结仇在前,我们会平白无故与他结仇吗?”
萧爻与陆详同来平顶山,原本是同来帮温仁厚索要银两的。但两人在对胡海的事上,因所持意见不同,竟起了争执。萧爻所持的,是侠义当先,不能杀却不会武功的人。见胡海受了重伤,宽宏大度,选择饶恕他。
陆详则咬定,一切事故皆因胡海抢夺了温仁厚的药材而起,所有的罪责几乎都可以加之于胡海。
两人一时相持不下,竟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萧爻心道:“陆二哥咬定胡海该死,可当真杀了胡海,于心何安呐?”
陆详则想:“来此之前,萧兄弟与我们已结成了朋友。他与胡海并没有任何交情,何以到这时候竟要站出来阻挠我?难道在萧兄弟的心目中,区区一个胡海,竟比朋友之义更为重要?这可说不通啊。哎!萧兄弟到底在想什么?为何竟阻拦我?”
旁观之人也都议论起来了。有站在萧爻这边的,认为就算胡海有错在先,可也罪不至死,就是宽宏大度,饶恕了胡海,也无可厚非。也有站在陆详这边的,认为胡海坑害了别人,又不肯认错。这样的人活着就只会害人,那就不应该让他活着。如陆详说的,杀了干净。
李翠微怔怔地看着萧爻,忽然也觉得有些糊涂。萧爻与大家一道来的,又说过来帮温仁厚找回银两,讨回公道。可温仁厚的公道还没有讨加,萧爻竟帮起对方来了。要这么看来,萧爻此举便是食言而肥,不守承诺了。
可萧爻选择宽恕胡海,却又是因为胡海已受伤,没了还手之力,再伤胡海,胡海必死无疑。只有宽恕胡海,胡海方能活命。那么,萧爻阻止陆详伤害胡海,是为保全胡海的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这么做,也没有错啊。
李翠微看着萧爻,萧爻的眸子里一向闪着亮光,可此刻,却见萧爻的眼神里竟也有些迷顿,萧爻似是在沉思着,又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李翠微心道:“萧公子,你在想什么呢?哎!我原以为你是个很简单、很纯洁的人物。可你又常常把自己弄得不明不白,我想问你,这是何苦呢?可是,连我也受你之累,跟着你一块儿不明不白的了。哎!你何苦如此帮一个不相干的人呢?我又何苦因为你而变得多愁善感呢?”
李翠微眉头微微蹙着,正不知这些幽幽之思从何而起,然确实已存在了。又不知该向谁诉?向萧爻说吧,也许萧爻未心懂得自己的一片心意。然而,他不懂得也许更妙。
藏边四友看着萧爻,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事来。四人都想着,自己当年杀人无数,作恶多端。可萧万立并没有以杀止杀,没有追究自己的过失,反而给自己指出了改过之路。萧爻此刻宽容胡海,所作所为,当真有萧万立的风度。四人虽未开口,却暗中对萧爻大力赞成。
萧爻思索了一阵子后。抬起头来,向陆详说道:“陆二哥。如果咱们杀了胡海,这事传到江湖上去,必定为江湖中人耻笑。”
陆详道:“萧兄弟,如果我们放过胡海,江湖中人得知,才会耻笑我们糊涂行事,放纵凶徒。”
萧爻顿住了,无论自己说什么,陆详总会找出一套反驳自己的道理来。萧爻看着地上躺着的胡海,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心道:“哎哟!胡海晕过去可有好一阵子了,没见他醒过来,可有点儿悬了。”
萧爻心想着要救胡海一命,顾不上与陆详的争论,便伸手去控胡海的鼻息,一试之下,顿觉得胡海没有气息,不由得心中一慌。正要呼叫出来,忽然才觉得胡海的鼻子里冒出一丝丝气息,十分微弱,似有似无。
萧爻立即将胡海扶正,伸手抵在胡海的背心,输送真气给胡海。
陆详道:“萧兄弟,你这干什么?你怎能救敌人?还不快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