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人遇到比自己武功高强的,打不过别人,往往都住手不打。但不会认输,却要放下几句狠话,约期以后再打。这样既不会太丢面子,又避免了硬碰硬,吃眼前大亏。
赵金发和唐文豹与萧爻约了架,两人便急忙溜之大吉。眨眼间奔到前面的大树林里,再看不到踪迹了。
那白袍客说道:“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多少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叫他们有点怕惧,懂得收敛收敛,下次就不敢这样强凶霸道了。”
萧爻听得这话,心中起了一丝悔意。以他的轻功,要想追上赵金发和唐文豹,当然很容易就能追到。但他心中寻思:“既然已答应放走那二人了,若害怕反悔,又追上去找他二人的麻烦,如此反复无常,不是好汉的所为。”这么一想,那点悔意也即消失了。
萧爻道:“只怪在下考虑不周。”
那白袍客微微一笑。道:“兄台也不必自责,就让他们去吧。依我看来,过不了多久,那两人便会去而复返。等他们再来时,多半会添上许多帮手。”
萧爻道:“你是说,他们是去找帮手?”
白袍客道:“我也是猜的。”
萧爻点了点头。无论赵金发和唐文豹会不会去找帮手,却也管不到了。这件事也就放在了一旁,没作理会。萧爻侧头去看那长得很像纪诗嫣的女子。不由得心中泛起了一个很大的疑问,这位仙霞派的姑娘与诗嫣长得太像了,这真是太奇怪了。
但隐约冒出一丝喜悦。这位仙霞派的姑娘一定是中原女子,既然纪诗嫣与中原女子长得极像,那她是扶桑人的可能就消弱了一大半。纪诗嫣虽然与扶桑人柳生石雄是师兄妹,但她到底不是扶桑人。邵环山与萧茹芸对扶桑人讳莫如深,倘若纪诗嫣不是扶桑人,而是中原汉人。那他们对纪诗嫣的态度多半就会转和,就算对纪诗嫣仍心存芥蒂,至少不会再将纪诗嫣当作夷狄外寇看待了。
萧爻摸了摸腰间那柄太刀,寻思着该去什么地方寻访纪诗嫣的下落。
只听得一声长叹,萧爻转头看去,却见先前喝醉酒的老叟忽然坐起身来。那茶博士走到老叟向前。道:“老板,你可醒来了,你为何不早些醒来?哎!”
萧爻心中微微一惊:“怎么那喝得烂醉如泥的老叟竟是这间茶肆的老板?”
却听那老叟咦地叫了一声。问道:“你的嘴为何流血啦?跟人打架了吗?”
那茶博士道:“刚才有两个冒失鬼前来捣蛋。凶残蛮横的,没半点礼貌,我气不过,跟他们理了几句。其中一个干瘦的猴子向我动手,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拳打向我的脸颊。我反应慢了一点,被他打中,这才流了点血。”
茶老板缓缓说道:“你不会武功,打不过人家,就别跟人争。老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老话又说‘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堪称是圣哲训示,你怎么不记事呢?现在好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茶博士眉毛胡子皱成一堆,他虽然嘴角还在发痛,但对茶老板的话极不赞同。道:“嗨呀!我就是看不惯他嚣张跋扈那德行。老板啊,像他们那样的小人就该修理。夫子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对那起人,是不能让的,你越让他,他只会得寸进尺。”
茶老板却道:“像那样的小人多得数不完,你难道每遇到一个,都要去跟他争那闲气。争争吵吵,打打杀杀,那样活法,实在太累了。”
茶博士道:“可你不是凡人哪!你是鼎鼎有名的凤大侠凤鸣秋。只消你老人家放句话出来,江湖上谁敢不买涨?”
茶老板却显得十分小心,连忙嘘声,叫茶博士不可往下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想活得简单容易,轻松自在一些,就要学会放下。我今年七十一岁,算算没多少好日子了。二十年前,我退出江湖,就是不想余生还在拼斗打杀,免得将这条老命也赔进去。”
茶老板凤鸣秋虽说得很是小心,但他的话还是全给茶肆里的人听了去。
萧爻心中暗想:“他叫凤鸣秋吗?原来他也是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侠。不过他二十年前就退隐了,难怪我没听过他的名号。”
凤鸣秋又道:“那两个蛮子打伤了你,怎么不见人影了呢?”
凤鸣秋想是睡着了,刚才茶肆里发生的事他并不知道。但他对那茶博士极是仁义,听到茶博士被赵金发打歪了嘴,便要追根究底。
茶博士看向萧爻。道:“是这位少侠仗义出手,将那两个蛮子赶跑了。哎!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这位少侠这样肯见义勇为的人着实不多了。”最后这句话,他说得较重,想是对凤鸣秋有些不满。
凤鸣秋向萧爻瞥了一眼。忽然打了个哈欠,显得还没睡够。只听他含含糊糊地说道:“倒是一脸正气,可江湖中爱多管闲事的侠士们大多不得善果。你小子惹上爱管闲事这毛病,将来你的麻烦多得很了。”
萧爻见他脸上懒洋洋地,就连说话时,也是一副瞌睡绵绵的神情。大感好奇,不知他何以如此贪睡。微微一笑。道:“前辈说得是,我一定改邪归正,若是再碰到这种事,我就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哪里安静,去哪里睡觉。”
萧爻心中有些怪凤鸣秋,连茶博士被人打,他都不肯出手相助一把。这话又恰恰讽刺他贪睡不理事的毛病。
不料凤鸣秋哈哈大笑。道:“你学得挺快,一学就会,一会就精,是个可造之村。”
萧爻道:“凤前辈过奖了,别的本事也许我学不会。可学假装睡觉,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种本事,自问还是很有天赋的。”
这话正中凤鸣秋下怀,忽然见他来了精神。可他一来精神,一感到高兴,却又抱起酒坛咕嘟咕嘟地痛饮起来。似乎他高兴的时候要喝酒庆祝,倒霉的时候要借酒消愁,赶走霉运。总之,高兴也好,倒霉也罢,酒是时时离不开的。
凤鸣秋饮了一大口,便缓缓走到萧爻这边。问道:“会喝酒吗?”
萧爻心下已料到凤鸣秋问这话的用意。若不是要请人喝酒,又怎么会问别人会不会喝酒?微微一笑。道:“喝酒不比喝水难,只是比水略苦辣了一点,在下也曾喝过。”
凤鸣秋又道:“酒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