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扫北一面说话,一面邀着藏边四友。翁剥皮道:“素问慕容大侠慷慨豪迈,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但我们没带贺礼,倘若就这样去的话,那就太尴尬了。”
翁剥皮性格直热,他说自己尴尬,那就是真的尴尬,绝非虚言。果然,他才说完尴尬二字,老脸上不由得红了一红。
慕容扫北哈哈笑道:“翁兄快别这么说。我与四位神交已久,难道四位屈尊下驾,更有这许多俊男靓女,都来秋瞑居捧场,秋瞑居上下无不感到蓬荜增辉,大家快随我进屋吧。宾客差不多到齐了,估计已经开席,待会儿酒菜凉了可不好吃。众位,请随老朽来。”
在此的众人万万没有想到,慕容扫北这个被江湖中人称作大侠的人,竟会如此谦逊客套。既然被称作大侠,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萧爻等年轻人更是猜想,既是了不起的人物,架子就会越大。但慕容扫北却没半点架子,当真就像一位尊厚亲和的长者。
藏边四友受邀不过,跟随慕容扫北走向秋瞑居,一众年轻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萧爻正低头行走时,却觉得有人拉自己的衣袖,转头一看,那人正是林佩蓉。
林佩蓉低声说道:“萧大哥,慕容大侠与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萧爻道:“可能人家原本就是这样,好妹子,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呢?”
林佩蓉听她叫自己好妹子,心中甜甜地。道:“我也说不清楚,走着看吧。一会儿进去之后,你可得当心点,小心花添骄。萧大哥,你也知道的,慕容大侠虽然豪迈过人,但花添骄不是慕容大侠。”
萧爻道:“林姑娘冰雪聪明,处处想在前头,真是女中诸葛。好妹子,咱俩永不分开,有你出谋划策,就没人能奈何得了我了。”
林佩蓉脸上微微一红。道:“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你怎么就胡说八道了。”
萧爻笑道:“天下第一正经之事,莫过于使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怎样才能永远不分开,那才是正事中的正事。”
林佩蓉道:“天下第一正经之事,是吃喝拉撒,柴米油盐。”
萧爻道:“既然是第一正经的事,那就只能是一件事。吃喝拉撒,柴米油盐共有八件事。嘿嘿,八件事怎么能排第一呢?”
林佩蓉明知自己说的并不合理,嘴上仍然强辨道:“八件事并列第一不就好了吗?萧大哥,你看看我多聪明,用一个‘并列’就让问题迎刃而解。我这么聪明,真是想不佩服自己都难。”
萧爻眼见林佩蓉神色骄傲,心中忽然一惊:“哎哟!她现在已骄傲成这个样子了,以后骄傲到逆了天,那可怎么办呢?”随即又想:“山高自有行人路,水深自有渡船人,逆了苍天自然也有办法。现在光阴正佳,就为那些个遥远的事犯起愁来,只怕有点太早了。”
如此一想之后,泛起的忧愁也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行人随着慕容扫北进了大门,穿过一座花厅,便来到秋瞑居的正院内。
萧爻放眼望去,见那大院十分空阔,四面古木参天,又有粉墙围圆,于古旧之中不脱富贵之气。大院北面是一栋高阔的房屋,雕梁画栋,飞阁流丹,气势很是雄壮,正是演武厅。
萧爻晃眼看去,只见演武厅北壁正中间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位青衣持剑老者,一部白须飘洒于胸前,虽在画上,但也画得他风神迥异,大有一股剑术宗师的气概,从面貌上来看,依稀便是关天赐。萧爻见画上之人生得不凡。不禁心道:“慕容扫北不供奉‘天地君亲师’,却将关老前辈的画相挂在正中间,足见他虽已自立门户,仍不忘师门旧恩。”
又放眼望去,见演武厅左边一排长凳上,坐的是凤鸣秋、黄天荡、陆孝濂、段人举和莫不信。右边一排长凳上坐的是于通海、屠大郎、慕容钊、慕容钥、花添骄、武钏、龚镖并四个弟子。
慕容钥穿着花衣,打扮精致,尽显喜庆的气派。比前些日子在长寿楼时,更加的明艳秀美。而其他几个青年都穿着便服,腰间还挂着长剑,与六十大寿的喜庆气氛有些违和。
萧爻向大院四周看了看,只见大院东、西、南三面都搭着草棚。一众宾客坐在草棚下面纳凉。东面的草棚下,坐着两名黄袍僧人,看样子似是少林弟子,另有数十名江湖豪客。
西面的草棚下,坐着两名青衣道人,似是武当派的,张武正也在其内。另有数十名宾客,一个个佩剑带刀,都作江湖武人的打扮。
南面的草棚下,坐的是游天河、沙忠定、张霸、童威,另有数十名江湖武人。
慕容扫北名动两淮,黑道白道上他都有熟人。这次过六十大寿,所请的宾客,也都参差不齐,鱼龙混杂。
大院中间是一块十分宽敞的平地,平地四面摆放着刀枪剑戟,斧钺勾叉等十八般武器。正中间的位置上筑有一个二十见方的高台,俨然是一个小校场。
大院十分宽敞,虽聚着这两三百人,也不过只占去一小部分,丝毫不显挤迫。
过得一会儿,又从外面来了一群锦衣华服的青年。那刚进来的十几个青年人,都作了一番精心的打扮,一个个锦帽貂裘,看样子若非南京城左近一带的武师们的弟子、儿子,就是附近豪富大家的公子。一干青年进来之后,面色肃然,不嬉不闹,分坐各处。
慕容扫北缓步走到大院中间的高台上,向四面宾客拱了拱手。立即有不少人起身回礼。
慕容扫北开口说道:“我慕容扫北何德何能,得众位朋友如此垂爱,来给老朽庆贺,实是受宠若惊!”
一片沉寂之后,只听那边张武正声音说道:“慕容大侠慷慨豪迈,名动江湖。我等应邀前来,正得拜识尊颜。慕容大侠何须客套?”
慕容扫北点了点头,以示答复,不缺礼数。才朗声说道:“三十多年以前,机缘巧合,老朽有幸拜在师傅关天赐的门下学剑。蒙师傅传我剑术,教我做人的道理。隆恩浩荡,虽已过去了三十多年,至今思之,师傅当年的叮嘱教导油然在耳。”
慕容扫北缓了口气。又道:“老朽以武起家,三十年前创下了秋暝居,授徒传艺。各位江湖同道可能不太清楚,老朽这么做,是借着传授武艺,不致让所学剑道荒疏抛费了。我们中华武学何等博大精深,虽然老朽所知甚少,但弘扬上邦武学,乃是我辈不可推卸的责任。”草棚四面顿时有不少人喝彩。
慕容扫北等喝彩声歇了下去。道:“我想列位同为江湖豪客,平日里也都在打打杀杀中过来。咱们做江湖武人的,没有一天离开过这个‘武’字。就像农夫手里不离镰刀锄头,读书士人手里不离四书五经六典。”
这两三百位来宾,见张武正接了慕容扫北的话,慕容扫北不但不动气,反而大是高兴清和。这些人大多崇拜慕容扫北,有的更是想借着此次拜寿的机会,来巴结慕容扫北。见慕容扫北说出话来,都想趁机随声附和。便争先恐后的说道:“大侠此话不错。我天天都与人打架,多年来早已成习。嘿嘿,要是哪一天没架打了,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众人哄堂大笑。立即便有一个声音说道:“我每天都要去打人,要是哪一天少打了人,反倒落得一肚子牢骚。”
每天都与人打架和每天都去打人,其间是有很大的差别的。能说打人的,一定是自己胜利。但说打架的,就不一定是打人,也有可能是被人打。
只听慕容扫北道:“承列位前来庆贺,实为万千之喜。奈憋处空寒,无以为乐。老朽思得一个乐子,想来个以武会客,不知列位钧意如何啊?”他声音洪亮,这一开口说话,顿时将众人的议论声压了过去。语气却谦和,像是在与众人商议。
但仍有不少人跟着起哄:“好一个以武会客,趁此机缘,大家都来露上两手,以庆生辰。”、“我们是客,慕容大侠是主,客随主便。慕容大侠既说要以武会客,我们都乐意顺遂主人的意愿。”
争论之声此起彼落,一时间好不热闹。
有一人高声说道:“难得慕容大侠有此豪兴,年满花甲之日,来个以武会客,足见大侠宝刀未老。我们恭祝大侠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群豪顿时涌起了闹哄哄的赞叹之声,欢声雷动,场面十分热闹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