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四人同时感到一阵惊讶。萧爻凝目瞧去,只见瀑布旁一块大石上一人盘膝而坐。面朝里,背朝外,看不到他的面相。但见他头发全白,身穿一件灰色旧布袍。又见在那老者身旁不远外,另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位身穿青色布袍的老者。
萧爻拱手道:“晚辈实不知两位前辈在此修行,绝无搅扰之意。只因肚中饥饿,特来捉几条活鱼填填肚子。”
萧爻正对着的那位老者缓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爻心中暗暗纳奇‘怎么还要问我的名字?’。道:“晚辈名叫萧爻。”
话音刚落,只听那两名老者几乎同时惊呼了一声。萧爻正对着的那名老者说道:“你快上前看看,我们是谁?”他虽然想把声音装得十分平静,仍然掩饰不住惊喜之状。
萧爻心中好生奇怪,只得依言照做,向前跨了两步,突然一声惊呼。叫道:“爷爷,是你啊!”
正是萧万立,坐在萧万立身旁的便是周元嘉。
萧爻叫道:“爷爷,周大爷。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萧爻欢喜无限,跳了起来。在那大石上连翻了七八个跟头,方才停下。
萧万立和周元嘉也从大石上站起。萧万立呵呵大笑,脸上的胡子跟着抖动了起来。笑声洪迈,惊起无数鸟雀,从山林中飞出。周元嘉满脸喜色,高兴万分。
三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萧爻晃眼一看,见到俏立风中的林佩蓉,她正喜滋滋的望着自己,这才幡然惊醒。道:“爷爷,周大爷。我给你们介绍这几位新结交的朋友。”
萧爻引着萧万立和周元嘉,走下了大石,先到丁秀英之前。道:“这位是仙霞派现任掌门,丁前辈。丁前辈,这是晚辈的祖父,名讳上万下立。”
丁秀英向萧万立看了看。但见萧万立白发萧萧,眼角已起了皱纹,但神情豪迈,精神矍铄。双眼之中,虽已没了年轻时的英武气概,但已然换作慈祥柔和之光,饶是如此,丁秀英仍是敬服不已。
丁秀英稽首合礼道:“晚辈丁秀英,见过萧老英雄。”
萧爻心中奇道:“丁掌门如何自称晚辈呢?”
萧万立呵呵笑道:“丁掌门不必多礼。紫阳仙姑的传人当中,也只有小丁姑娘颇能顾全大局,敢于担当。仙霞派若非由丁掌门执掌,势难昌大门户。尊师紫阳仙子识人的眼光,老夫一直很是钦佩。”
萧万立年轻时候,豁达豪迈,又且武艺绝伦。他专以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为人生最大快事。不管那人地位如何卑贱,哪怕就是个最被人瞧不起的乞丐,要是受人凌辱,萧万立查知详情属实后,一定给他讨回公道。也不管那人地位如何尊崇,哪怕就是名门大派的掌门、帮主,只要是做了仗势欺人、倚强凌弱的事。萧万立查知详情后,一定会找上门去,依照那人欺辱他人的轻重,施以责罚。
他武艺高超,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所做之事,又没一件不是大快人心的快事。江湖中,那些生性软弱、常受别人欺凌的人惦记着要找他。而那些依仗豪强、欺凌弱小的人却时时防备着他,生怕遇到他。
萧万立因此在江湖中闯下了极大的名头。黑白两道中,几乎无人不知‘萧万立’这号人物。
萧万立成名之时,丁秀英只是紫阳仙子新招入门的徒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按辈分,萧万立当与紫阳仙子同辈。那么,丁秀英在萧万立面前自称晚辈,亦在情理之中。
丁秀英听得‘小丁姑娘’这四个字时,冷不丁全身一激灵。她自从接任仙霞派掌门以来,便着手发扬仙霞剑术,收徒传艺,为将仙霞剑术发扬光大而坚持不懈。她每天听到的别人对她的称谓,最多的就是师傅,除此之外,便是掌门,亦或丁掌门、丁女侠。几十年来,她早已成习。萧万立称她为‘小丁姑娘’,那可是几十年的头一回。
她为人沉稳、质朴,做了一派掌门之后,更觉得职责重大,时时事事都当以身作则,亲自作表率。她的徒弟又都是一群年轻活泼的小姑娘,其刁蛮顽皮之劲,不在她当年之下。但她也能宽容,由是便养成了严于律己,而宽以待人的秉性。
她精明干练,做了掌门之后,亲自处理过无数重大的事件。却从来没有哪一件事能令她全身激灵。当听到‘小丁姑娘’这四个字时,站在她面前的,仿佛是她的师长,同时感觉到了萧万立那慷而慨之的亲和力。
丁秀英一时竟有些拘谨。道:“多谢老爷子金言,师傅在生之时,常向我们提及萧老英雄的侠名。晚辈亦十分敬慕萧老英雄的侠名英风,不期在此遇见,幸何如之。”
萧万立呵呵大笑。道:“旧日陈迹,已成过往。以过去查照当前,鉴古照今,那是不错的。但咱们活在当下的,似须将眼光放在更长远的将来,心中不该只装着过去,而固步不前。”
丁秀英道:“前辈说得是。”
萧万立即又道:“在后辈的英杰当中,丁掌门品行高洁,英风侠气闻于遐迩,近年来老夫亦常有所闻。老夫尝自言道‘中原的侠义道起于上古,既已源远流长,还将再源远流传下去,不该断在我辈手中。’丁掌门自接任以来,素行侠义。我们同为侠士道中,意义相投的朋友,随意些岂不更好?”
丁秀英这才得以释然。道:“得聆前辈高见,令我豁然开朗,受益良多。萧老英雄既说要随意些,那就随意些。”
丁秀英一向威严成习,虽说要随意些,但无论如何,随意不起来。
萧万立眼光一扫,看到了林佩蓉。问道:“爻儿,这位小友却又是谁?”
萧爻道:“这是林佩蓉女侠,丁掌门的爱徒。”
林佩蓉敛衽行了一礼。道:“真正称得上大侠的,只萧老英雄而已,小女子不敢妄谵。”
萧万立哈哈大笑,胸中酣畅,快美难言。
林佩蓉心中暗想:“难怪萧大哥十分豁达,当是受他爷爷熏陶渐染之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