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人偷袭镇北城的消息传了开去,京城内一片哗然,酒楼茶肆、街头巷尾都在热议边关战事,士农工商、贩夫走卒无不义愤填膺,踏平北漠的呼声甚嚣尘上。朝中武将纷纷请战,京中十六卫将士联名上疏,设在北郊的募兵点人头涌动,三天时间便招募新兵五千人。
五年前天子御驾亲征,夺土六百里,招降漠人部落近百,掳掠牛羊无数,在郑国百姓心中早已将北漠视为盘中鱼肉,只等烹煮到位后就美美地吃下这盘菜。没想到进了锅中的鱼肉居然还敢跳出来咬人,热血男儿怎能受此奇耻大辱。
何希桂从率府归来,兴冲冲地找到江安义,道:“师傅,弟子想要前往镇北大营建功立业,请师傅恩准。”
江安义赞道:“大丈夫学得一身武功,当沙场杀敌为国效力,为师甚喜。不过你现在是东宫属官,你的去留要太子和薛将军许可才行。”
“薛将军自己都上折要求前往镇北大营效力,他自然是肯的。”何希桂道:“不过太子那里,徒儿想请师傅替我说情。”
江安义眉头一皱,中秋夜宴后熊执仁找过自己,看似无意地提醒他太子有所不满,让他有空时多到东宫走动,接近关系。前几天彤儿对自己说把东宫来要东西的太监打发走了,估计这不满从此而生。京中百官都知道太子喜奢华,暗中有人说太子不像天子,更像宣帝、昭帝,而楚安王贤德,可惜不是储君。
皇位之争每代都会或明或暗地发生,江安义知道自己身上烙着太子的印迹,楚安王多次针对自己,无论太子贤愚自己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财是惹祸根苗,破财消灾,东宫来人要东西还是给他算了。
八月二十日休沐,辰正时分江安义带着何希桂,拉着一车礼物来到了东宫。东宫门外居然被挡在殿外,门郎进去通禀,足足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才见少詹事程明道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江大人,实在对不住,徐门郎上个月才上任,不知轻重居然把你拦在外面,我方才已经训斥过他了。江大人,快请。”
程明道领着江安义往官廨走,江安义问道:“程大人,殿下可在宫中?”
“在,在”,程明道笑道:“只是昨夜太子宴请东宫属臣,睡得有些晚了,今日休沐可以晚起些。江大人且先到我的官廨暂坐,我派人前去端本宫问问。”
在江安义喝茶苦等太子召见之时,一辆轻车悄然地从长乐门进了宫。看到下车的白发老者,宫中侍卫纷纷擂胸行礼,老者是大郑军中的脊梁-太尉朱文南。老头子今年已经八十四岁,站在那里依旧挺立如松,如同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松,愈老愈见风骨。
肩舆早已备好,朱太尉摇头道:“老夫还没老到迈不动步的时候,前面带路。”御书房,石方真站在檐下迎候,看到朱太尉步行前来,连忙迎上前扶住老太尉,高声道:“军情紧急,不得不劳动太尉,朕实在不安。”
朱文南年岁已高,听力有所下降,声音洪亮地回应道:“老臣
老矣,上不了马披不动甲,但出出主意还是能做到。若是战事需要,老臣躺在马车中也能前去漠北。万岁,老臣常梦到纵马驰聘在草原之上,若能死在沙场之上胜过僵卧在床榻残喘。”
石方真掺扶着朱太尉在椅中坐好,让刘维国取来靠枕塞放在他的腰间,这才道:“太尉,漠北形势不容乐观,王克明新近呈来奏报,我给太尉念一念。”
刘维国知道收到申国公发来的第二封奏报后天子没有召集大臣们商议,而是命人将老太尉请来,可见这封奏报的内容十分紧要,不待吩咐,挥身让书房中侍立的太监宫女退下,他刚要举步离开,石方真道:“刘维国,你来念给太尉听。”
“臣王克明启奏万岁,八月十六日军情司送来谍报,黑狼军一部六万人驻扎在镇北城西北方向六百里的乌贝尔湖畔,臣率轻骑二十万前去征讨,八月十八日申初时分与漠兵接战。战至酉正,漠兵退却,此战杀敌三千余人,其中黑狼骑五百余人,臣所率的将士伤亡却高达四千二百余人。”
朱太尉的白眉一挑,讶声道:“输了?王克明怎么带的兵?”
刘维国心想,除了万岁爷估计只有这位老爷子能指着申国公的鼻子痛骂了,继续念道:“此战漠人黑狼骑率先发动冲袭,臣命将士结阵挽弓以待,可是漠人狼骑居然披铁甲,箭射不透,而且漠骑回击的弓箭,箭头精铁所制,锋利尤在我军之上。”
石方真沉声道:“王克明送来几副缴获的盔甲和箭只,朕让军器监的人看过,说是西域诸国所产,皆是良品。”
朱太尉手捊白须愤然道:“西域诸国狼子野心,资助漠人想趁乱打劫,万岁不能不防。要命杨祥亮加强防备,不能再从安西都护府抽调兵马了。”
石方真点点头,道:“朕等会就下旨给他,今年化州的税赋多留一成给他招募兵马,再从屯军中选拔精锐,加上前段时日朕下旨命各州招募团练,合在一处应该能增加三四万将士,弥补上朕调走将士的缺口。”
朱太尉沉吟片刻,道:“新招募的兵马要经过厮杀才堪大用,万岁让杨祥亮把新招的兵马带出去见见血,杀过人之后胆气就不一样了。化州是百战之地,关外有得是马匪,让新兵去练练,顺便威慑一下西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