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梅的语气不算好,这是他面对更信任的下属才显露的态度,在外人看来,李阎是不折不扣的李氏嫡系,七年前自辽东抽调参与壬辰之战展露头角,都是在李姓麾下作战,他那飞骑尉的武勋,还是当时还活着李如松写奏折讨下来的。
“卑职不敢,只是这些年没赶过远路,这官路常年不走,实在是迷糊。”
李如梅听后更是不悦:“怎么,我几年没见你,连路都不会走了?要是不中用,就回直隶去,别耽误了差事,又送了性命!”
李阎并不在意,只讷讷地发笑。
人靠衣装,李阎这些天风餐露宿的赶来,衣服上多少带些泥土雪印,加上他现在不似一开始降临时那样心情激荡,意气也趋于内敛,在这校场上,的确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而在场的兵将,见李阎这副样子,嘴上不说,心里却又对他看低了几分。
李如梅见李阎只发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指自己旁边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将:“你来看,这是我从辽东二十五卫当中,提拔出来的边将,这些年戍守边疆,都有以一敌百之勇。”
李阎依言抬头,一个个地看了过去,除了或暗淡,或明亮的白光,只看到一双双桀骜不驯的面孔。
李如梅叫李阎审阅,分明高看他一眼,可眼前这个挂葫芦的将官来的最晚,官职也不算高,姿态更不必说,实在难以让这些人服气。
李阎把队伍从头扫到尾,又从尾扫到头,收回目光再次抱拳低头:“大人莫不是开卑职的玩笑,这里哪有什么以一敌百的边将,不过是几个扛弓递箭的家兵罢了。”
一名中年将官浓眉倒竖,一抬腿去撞李阎的膝盖,嘴里骂道:“好张狂的毛头小子。”
他话先到,膝盖后到,也不算偷袭,李阎硬吃他一膝盖,纹丝不动,只是面无表情地偏头看他一看,随即收回目光。
那人见李阎动都不动,不由得脸色大变,他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随即往后退了两步。低头不语。
李如梅摇头:“你这话说得大了。”
李阎站直了身子:“敢问大人,此行是否凶险无比?”
李如梅正色:“光怪陆离,若没有泼天凶威的猛将护送,便是有几千人的队伍,也会分崩离析。人多了,反而更凶险。”
李阎点头,一脸沉吟之色:“既然如此,还是让这些人散了吧,卑职不用分心,或许赶路还能快些。”
几名兵将听了怒火攻心,一人忍不住出言:“总兵大人,看得出来,这位李镇抚本领超群,不过口说无凭,不如和我等比试一番,再来商讨护送事宜?”
李阎也没说话,让他带着这些人去龙虎山,无疑是给自己行动找麻烦,在李阎看来,让他一人护送是最好不过,既然不能带去,干脆就把话说死,他现在不是当初在壬辰战场没有根基的总旗小兵,没必要跟谁说话都斟酌人情往来。
“……”
李阎没心思和这些人比斗,他左右看看,向李如梅请示道:“卑职斗胆借大人弓箭一用。”
李如梅自然无不允之理,有伴当给李阎递过来牛角大弓和一只红尾羽箭,李阎抓在手里提弓便射,弓弦拉如满月,飞箭离弦,破入靶心直穿而过,在箭靶上留下一个黑色窟窿。
李阎的射艺向来一般,但自从天命雅克的强化过后,这些技艺对他来说就显得极为简单了。
“好。”
李如梅是弓道高手,自然见猎心喜。
只是,刚才出声那将官却并不满意:“李镇抚这是要与我等比较弓术?镇抚能开五石弓,力破箭靶,的确了不起,只是开五石弓,我平日也稀松平常,力破箭靶?金洲卫的盖通山将军在军中也有传闻,这些本事,只怕不能服众……”
李阎以眼观口,也不理他。
旁边被点名的盖通山却暗自踢了说话那人一脚,沉着脸默默摇头,低声道:“人家没带扳指。”
那人一愣,再看李阎的手,果然空空如也。
“总兵大人。”有伴当跑了回来:“李镇抚的箭射进后苑的置石当中,没入两尺,卑职无能,拔不出来。”
李如梅闻言站了起来,他没穿靴子,两只白色的袜子踩在地上:“带我去看看。”
他走得急,这些将官连同伴当也满面青色地跟着。
大概走了七百多步,李如梅一行人看见没入山石中的箭矢,不由得拍掌大叫:“好!”他望向李阎:“李广射虎不过故纸一堆,你却让我开了眼界!护送龙虎旗牌一事,除你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卑职定不辱使命。”
李阎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