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走近了瞧瞧,仔细地看一看。”薛怀刃抓着她的手臂,一步两步地拉着她往前走,“五姑娘过去可曾见过死人?”
他的口气始终轻松自如,仿佛在谈论天气。
太微知道自己不能不吱声,只好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没有。”
她一个伯府家的姑娘,好端端的平日有什么死人可见。靖宁伯府荣华未衰,人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唯一不在人世了的祖父,去世的时候她还很小。
太微用力挣扎了一下,试图将手抽回来。
可薛怀刃看起来云淡风轻,根本没有用什么力气,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却牢固得像是铁石锻造。
他的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夏布,紧紧地扣在她的小臂上。
太微没能重获自由。
今日出门出得急,忘了算算吉凶,实是失策。
太微扯动嘴角笑了一下:“薛指挥使,我有腿,能自个儿走。”
薛怀刃头也不回,并不看她,只低低笑道:“五姑娘莫要客气,你既不曾见过死人,今日初见,想必是要害怕的。”
言下之意,他这是好心陪她。
太微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没了声音。
他们已经走到了尸体的正前方。
不过两步远,那股尸腐气味扑鼻而来。
太微四肢僵直,几乎要迈不开腿。
是不是师父?
是不是?
她仰起头,朝着尸体的脸看去。
那只乌鸦已经惊飞,只留下尸体悬在半空,像个破破烂烂的偶人。浓重的血腥味,混在腐肉的气味里,一团团乌云似地遮天蔽日般笼罩下来。
太微呼吸一窒。
那张脸,细眉长眼,微塌的鼻子,像极了师父。
若是没有那些血污,没有那些伤痕,简直就同她在那个雨夜初见师父时的一模一样。
太微的眼睛慢慢地睁大了。
她的目光凝固在了那张脸上。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会这样?
是她的归来导致了事情的改变,还是她记得的那一切根本就全是假的,半点不能作数?
太微怔怔地看着,只觉得眼睫一沉,差点落下泪来。
透明的泪水凝结成珠,沉甸甸地悬在睫毛上。
她不敢眨眼,甚至不敢呼吸。
忽然,有根微凉的手指落在了她的眼下,轻轻一拭,收了回去:“五姑娘是伤心?还是害怕?”
薛怀刃望着自己指尖上的一点湿润,低沉而缓慢地问道。
太微没有说话,气息一颤,悄悄地去看尸体的左手。
然而那只手上一根手指也没有!
狰狞骇人的伤口,醒目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太微耳边“嗡”地一声,眼前开始发黑,但事已至此,不是慌乱的时候,她强自镇定地盯着那只手细细看去。
她要看的是个伤疤。
一个陈旧的,小小的疤痕,就紧贴着小指外侧。
阳光下,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
太微一眼扫过,却并没有看见那道旧疤。
眼前的这个死人,不是师父!
太微情不自禁地朝前迈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