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追上南岸,口中微喘粗气,脚下鞋袜衣袍已经湿了一片,头上毡帽也已掉落河中,露出头顶两排戒疤,正是踏月和尚。他骑马南下追踪念奴,欲要得知越王宝藏之讯息,终于在洛阳城那家“醉伯伦”酒肆中追上她,于是一路紧随其后,意欲顺藤摸瓜。经此渡河,自知以轻功而论,逊彼不少,然则追寻宝藏乃极重大之事,即便力有不逮,亦要拼死而追,否则师父座前无法交差,更有赵王降罪之虞,因此提一口气,奋力追去。
念奴一心要与他见个高低,因此一路飞奔向南,彻夜不休,至翌日辰时,自忖与他拉开距离,一时追不上来,这才寻了块青石,躺下睡了。
踏月轻功本就不如她,再兼身沉力滞,追到半夜实在支持不住,便倒地睡了半宿。至天明起来,再奋力追去,与念奴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拉越远。
二人你追我赶,如此日复一日,至梅月初,俱已至江淮地界。
自古以来,神州南北以淮水而分,风物人情殊为不同。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确是如此。此时正是初夏时节,淮水以南处处桃花映水,柳絮随风,荷盘立蜓,柳浪闻莺,当真是人间仙境一般。
这一日,念奴来至庐江郡临湖县,接连多日奔波,娇容不免多了几分风尘之色,然而终究再没有被踏月追上,一念及此,登觉满意,多日劳累之苦便即烟消云散。自思待他追来,少说也要两三日,这临湖美景数不胜数,不如在此休憩一两日,洗洗风尘倦姿,也可一览这异域风光。当下走到集市,寻了间客栈,进入房间关起门来,沐浴更衣,对镜梳妆,片刻后,娇颜如昨,俏眼似初,又回到了千娇百媚、媚惑无伦的状态。她瞧着镜中的自己呆呆出神,半晌后,喃喃低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念了一回,轻轻叹一口气,道:“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摩坷寺一别,已经二载未见了,又当是几多月兮?”出了会神,即又欢喜起来,自襟内取出那圈金锁,细细瞧着,不觉间俏脸泛红,已经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