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乎是邢羽自出生以来看到的最美的女子,尽管少女戴着面纱,邢羽未能看清少女的面容,但邢羽感觉,那一定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孩。
也是自那日起,江中自此有了稀疏的琴音,渐渐地,这琴音从稀疏变得绵密,从噪杂变得清朗,从低沉变得悠远。而邢羽也养成了傍晚来到阳台上听着琴音,远眺夜空的习惯。
“那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子呢?”邢羽低笑一声,摇了摇头。
忽而,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缓缓推开。一名两鬓微白的中年男子夹着一本线装书缓步走入房内,中年男子将书放在书架上,抬头看了邢羽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邢羽料到自己的话语被他听到,顿时有些脸红。
“父亲下次您回来,先敲一下门好么?”邢羽低声问道。
邢干自一旁柜子上拿下一个酒葫芦,拔下塞子后,略带陶醉的轻嗅着,又举起酒葫芦凑到嘴边,畅快的饮下一口,方才看向邢羽。
“便是我未进楼,你的话语我也能够听到,敲不敲门又有何区别?”
邢干屋内的耸了耸肩,将酒葫芦放回柜子上,摆了摆手。邢干拿起桌上的油灯,将吊灯点亮,又将油灯吹灭放在桌子上。随后,邢干拿起书架上的一本有些古旧的《前朝诗人词集》,躺在摇椅上,惬意的翻着书。
“羽儿,给为父沏一壶茶。前几日许知府托人送来的茶挂在内室书架旁的墙上,左数第三袋,那袋用绯红色纱囊包着的茶便是许知府所说的去年新产的西湖龙井。”
邢干抿了点口水,将书翻过,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渐入忘我之境。
邢羽伸了个懒腰,恋恋不舍的看了江中的小船一眼,无奈的走入房中。绕过房内的桌椅,邢羽推开内室的门,进入其中。
内室是邢干所住的房间。房间面朝正东,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一张竹床,和竹床挨着的北侧摆着一个一个一人高的书架,书架旁的墙上挂着五袋茶叶,分别用不同颜色的纱囊包着。
邢羽走向书架,伸手拿下那个茶囊。目光扫过书架,看到了一本有些古旧的卷轴。带着一丝诧异,邢羽放下茶囊,伸手拿起卷轴,翻开了卷轴。
入目是一些极为陌生的文字,笔画繁复,带着一丝说不清楚的灵动,令人感觉如同看到了朗月清风,心神宁静,身心通透。
拿着卷轴看了几眼,邢羽心中浮现出一些与之相似的文字,但却想不起之前在何处看到过。摇了摇头,邢羽将卷轴放下,拿起茶囊,离开了内室。
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敬茶。一套流程做完,邢羽身上微微出汗。邢干接过邢羽递来的茶杯,细细品着茶,抬头望着邢羽,轻笑道:“可想修仙?”
邢羽坐在木桌旁,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味着,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摇了摇头。
邢干无奈一笑,放下茶杯,继续看书。
邢羽为其将茶添上,将自己的茶饮尽,缓步走回阳台,望向江中。
这样的对话每过几日便是会发生一次,邢羽也是习惯,父亲若问,自己便是拒绝。
因为在邢羽看来,凡人的生活终归要稳定,也快乐的多。
修仙虽好,可也带来了许多烦恼。如父亲虽然是个极为强大的修仙者,可是也受到了更多的束缚,失去了自由。
且大魏修仙者少,往往数百人之中方出一二修仙者。而数百修仙者中能够真正越过凡境,筑就仙基的又是百中无一。自己有何必将眼前大好的人生放弃,去选择一条前路渺茫的修仙之路呢?
邢羽笑了笑,看着窗外的风景,将修仙抛诸脑后,想着几日后的花朝节,心中微微有些期待。
窗外,细雨飘散,清洗着竹楼。江面泛着涟漪,小船微微摇晃着,隔着层层轻纱,少女缓缓弹着琴,琴音泻出,流转在天地之间。
天边白雾飘来,荡漾在江面上,将小船衬的更加单薄,又继续蔓延,弥漫在整个扬州。
邢羽倚在竹栏上,抬起眼,看向天边,乌江的江水徐徐流淌,流入漂浮的白雾中,便再看不清了。邢羽轻舒了口气,看着天幕渐渐变暗,听着耳畔的琴音渐渐稀疏。
那江中的小船,忽然缓缓荡起,荡到江边。一位华服老者撑起伞,为自船上走下的少女遮雨,跟在少女身后,缓缓走入城中。
邢羽看着少女离去的身影,轻轻一笑,想象着少女的面貌,身后忽然传来邢干淡然的声音:
“若是跟我修仙,你便能够看清那个少女的面貌。”
邢羽摇了摇头,说:“我走下楼,也能够看到她的面貌。”
邢干闻言气急,狠狠说道:“那能够与千里眼相比么?”
邢羽不屑的摇了摇头:“拒绝修仙。”
邢干苦笑一声,不再言语,低头继续看书。
但邢干心中,却是一笑,对于自家孩子的心性又是一阵佩服。
他却不知,邢羽确实是对于修仙毫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