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女人回过神，低声咕哝了一句说，“我好像看到女儿了。”

“什么女儿？”依稀听到“女儿”两字，男人的脸色有点难看，压着嗓门数落道，“不是我说，琪琪马上就嫁人了，你就不能对她好点儿？我承认，当年是我欺骗了你，没告诉你我结过婚、虽然离了但家里还有个十岁的女儿要抚养。可这些年我待你总归是不差吧？生了婷婷以后，有让你干过活？家里的钱是不是都让你管着？去年渔场出了事，我也没断过给你的家用金吧？家里如今一副乱摊子，就看这次招商引资能不能给渔场拉个有钱的投资商，你和琪琪能不能别怄气了？这都多少年了，老夫老妻的人了，至于到现在还闹别扭？”

女人听丈夫提到他前妻生的女儿就一脸怨色：“你好意思数落我？当年要不是我带在身上的那笔钱，你有钱承包渔场？没有我里里外外把持，你大女儿有那么舒逸的日子过？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回家就翘着二郎腿，不是看报就是看电视。我有说过她什么吗？不过是让她收收衣服、扫扫地，就到你跟前告我的状。大姑娘家家的，帮忙干点家务不应该吗？合着我千里迢迢跟你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南方，是来给你家做佣人的？早知我还不如留在余浦……”

每次提到这事，她就分外后悔。

当年听信家人的话，以为这个男人千般好、万般好，扔下亲生女儿不管，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来到这里，结果呢？是来当现成后妈的！

自己的女儿无情地扔给了大姑姐，却天天照顾着别人的女儿，心里如何不憋屈？

索性他那大女儿乖巧、懂事点倒也罢了，偏是个坏心眼的。男人在家的时候，乖得跟小白兔似的；男人一走，就凶相毕露，把她做好的饭倒进垃圾桶、把她洗干净的衣服扔下阳台、把她箱子里好好的衣服裤子剪碎……多少个夜里，她埋在被窝里哭泣，问自己后不后悔？

当然后悔！可就在她后悔得想要回到余浦、回到亲生女儿身边时，意外发现怀孕了！

之后有了小女儿婷婷，和男人之间的维系多了一层，让她不得不重新振作。

可她的委曲求全，男人不知是没看到，还是选择性忽视，总之，只要是和他大女儿刘琪起争执，最后都是她这个后妈的错。

这次也一样：出门前，刘琪伸手问她要一百块，说买衣服。她没给，渔场自从去年受了创，至今还亏损着。再说，夏天到来之前已经给她们姐妹做过两身新衣裳了，怎么又要买？

再退一步讲，刘琪初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天天懒在家里不去上班。今年满十八了，再不寻个正经工作，到时候怕是连对象都处不上。谁家会要个懒姑娘？讨媳妇又不是娶祖宗！

好说歹说才说服男人托人在纺织厂弄了个名额。这半年下来，工资没见她往家里拿，吃住却从不缺席。要真想买喜欢的衣服，半年工资还不够她花吗？

她这么一说，刘琪就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就在那时，她男人回来了，刘琪立马摆出受委屈的姿态，抹着眼泪默默回了房间。不用说了，不知情的铁定以为是她这个后妈在欺负继女。

果然，刘大伟得知大女儿为一百块哭肿了眼，爽快地掏了腰包，并且还多给了五十。

“不就一百嘛！你别老斤斤计较。家里钱不都给你把着，偶尔给女儿一点钱，大方点！”刘大伟见婆娘翻起旧账，眉眼间写满了不耐烦，“只要有人愿意投资，渔场生意一盘活，马上会好起来的。快快快，轮到我们了。”

黄素云这才不再抹眼泪，拿出男人的身份证，办了入住。

提着行李往楼上走的时候，又不由想起方才那道亭亭玉立的倩影，心里不由得蠢蠢欲动。

“随随……一晃九年了……你过得好吗？有没有怨恨妈妈？妈妈当年，也是不得已呀……”

“又在嘀咕什么？”走在前面的刘大伟停下来，没好气地扭头催道，“等下还要去和个内地来的大老板碰头，动作快点！”

“知道了。”黄素云深吸一口气，压下深埋心底的思念和愁绪，打起精神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