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二十七这才想起,绍兴也是王羲之的故乡,千古杰作《兰亭序》便在此写就。
不过,许立德此话的重点,只怕是在问她何时离开,可不是真的在邀她逛绍兴。
青二十七摇摇头,笑道:“我是江湖粗人,这些文人的事儿,懂得少,兴致也不大。再说在绍兴府呆得久了些,若无可追查的新闻线索,自当回临安去。”
许立德笑得菊花满脸:“姑娘说自己是粗人,那我们这种真粗人还有脸活在世上不?姑娘可是解语轩的栋梁啊!
“这几日的《新闻》我都细细看了,真是一解陈腐之气!信息量又大,内幕又挖得深!佩服佩服!”
他突将话风一转:“听说昨儿姑娘还去了青龙三桥工地?难不成那里有什么大新闻不成?”
看来镜湖水寨层层上报的速度实在不慢。
不过,青二十七路过那里,许立德紧张什么?
他是怕青二十七继续在这里查出什么事吗?
孰不知他愈是如此,青二十七就愈是起疑,表面上却连连否认,只说是随处看看,接着干脆把他的善举大肆夸赞了一番:
“我确实是时间太紧,否则还得请许大寨主带着到各桥看看。
“您修桥的善举惠及周边民众,在下佩服。我还听见有人称您是几百年才转世一次的大菩萨呢!”
被她这一捧,许立德的肥肉抖得就更厉害了:“过奖过奖!”
他讲了一堆自谦的话以后,终是忍不住问:“青姑娘几时离开绍兴府?让我携镜湖水寨设宴相送!”
好吧,还送瘟神呢!
青二十七微微一笑:“没定,也就在这一两日吧。去前自当辞行。”
二一添作五、三下五除二,迅速结束话题,把他们送走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青二十七才发现她的脸都假笑得酸了,不知许立德平时怎就能坚持这么久的假面笑。
一边回客房,一边寻思,若要不让镜湖水寨知道自己的行踪,怕是还得做出个已经离开绍兴的假相,再潜回来。
说做就做,青二十七立即着手收拾行装。
揭开床帐,却见枕边多了个物件。
原来许立德一边同她闲聊,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又送了一份好“礼”。
枕有利剑,如何安眠?
开禧二年五月十九,许立德放在青二十七枕边的礼物是个长方盒子。
他送礼的方法比伍加国巧妙,送的也不是平常的白花花的银子。
盒盖一揭,里面是一把剑,短剑,身躯细长如锥,鱼腹可入。
抽剑出鞘,精光四射,熠熠生辉,端的是把好剑!
再看剑身,纹路古朴,曲折婉转,好精细的铸造工艺!
这是一把仿上古鱼肠所铸之剑。
传说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制剑,以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制成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五剑。
人称鱼肠为勇绝之剑,专诸持之杀吴王僚。
如今上古之剑早湮灭于漫长历史,不复存焉。而此剑却既合古意,又很实用,实是上上之品。
青二十七去取“软红十丈”时接触过那位铸兵大师的弟子,对武林利器的价位行情等也曾了解一二,知道此剑价值不菲,并且,它非常适合贴身藏用。
如若是青二十七自己求得此剑,自然是千好万好,可送剑的人是许立德,便不由得她不多想想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受了人的好处,是要替人做事的,这点她很清楚。
并且绍兴的好东西这么多,许立德送什么不行,非送一把剑来,本身就十分诡异。
一句话:貌似示好,实为威胁。
如此凶器,青二十七当然得送回去。
依样画葫芦地把剑盒包好,寄在“梦西湖”的柜台,轻身前往直通镜湖水寨的码头,留下信笺一封。
言道即刻离开绍兴,不无功不受禄,礼物实当不得,已寄存“梦西湖”处,请自行前往取回。
然后故意把潇洒逸秀的背影留给镜湖水寨那些盯梢的小喽喽。
一边想起楚乐一说过的俏皮话:我没有背景,只有背影!一丝笑容在嘴角绽放。
青二十七的心情好,当然不只是因为楚乐一的俏皮话,而是在“梦西湖”酒楼里听到了有人拿着《新闻》大肆谈论南承裕案。
还有人说因为南案,镜湖水寨吹了好几桩生意,如此等等。
反正对镜湖水寨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难怪他们急急忙忙地找她补漏洞,试图挽回声誉和损失了。
出城十数里,确定把钉子甩脱,青二十七把马换成一匹驴子,改装成过路的单身赶考书生,折回绍兴。
不过此番她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奔向青龙山。
青龙山在绍兴城东南。
前面说过,帝陵四面环山,中间郁郁葱葱,尽是柏树。
盖南渡后诸帝之陵园建筑大体沿袭巩县宋陵,规模已经远远不如,但陵园木只有柏树却依前例。
驰入群山,环山遍绿,四周寂寂,顿觉人之渺小。
青二十七忽然想起泗州城外赤山,她与毕再遇对着大山深处大声呼喊。
她很清楚,那一刻她包裹得紧紧的心门轻轻开启了一丝缝隙,只可惜,或主动或被动地,又拉上了。
思絮乱走,一驴一人,也在山间羊肠小道乱行。
正神游天外,忽然驴子脚步一乱,打了个踉跄,青二十七刚要喝叱这蠢驴,却见一把点钢枪明晃晃地挡在面前。
难怪那没见过世面的驴子要腿软,只是这里怎么会有军方将士所用之枪呢?
青二十七抬头一看,方知自己无意中闯到了帝陵神门前,眼前那兵士必是守陵的奉先禁军。
那军士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皇陵!”
(ps:涉及史实部分,只是意思意思,没有深入考据,小说家言,宽容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