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山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废人谷’罢。”青二十七说。
“不得虎穴,焉得小虎崽子。走啦~”楚乐一说。
三人一路下山,体感感觉一变,在界鱼石附近、刚入岛之处还有些由冬入春的阴寒,而此刻三人都额头见汗,且微觉湿闷。
看近行远,三人好了好些功夫,才到达适才在山顶看到的竹楼。
竹楼的下层由巨竹撑起,有水漫过的印记;屋顶为斗型,都是为了适应当地的气候。
前哨静立,竟无人看守。
难道他们已知敌人到来,所以撤入谷中?可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才是。
青二十七心中疑惑,楚乐一走近前一看:就在巨竹支起的竹楼下层地面上,隐隐有个人形的印子,如果这真是死人留下的印迹,那这人可真是死得连渣都没剩了。
楚乐一吐了吐舌,说道:“哇咧,这就是传说中的死无全尸、毁尸灭迹么?”
段舞这时倒不怕了,叹了声:“好厉害的化尸水!”
三人口中虽开着玩笑,实者戒心更甚。
楚乐一取出解毒丹让大家含在嘴里。
他这解毒丹能解世上大多数之毒,但怕就怕他们遇上的是在大多数之外的毒。——不过这点楚乐一就没有说给两个女子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进入石壁缝时,皆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石壁上雕了无数的佛面,雕工与汉地完全不同,方脸厚唇,千千万万的佛脸浮在石壁上,或微笑、或不语、或狰狞、或慈悲——青二十七看得傻了,突被楚乐一扯住:“小心!”
青二十七一愣,只见手上沾了一条蛛丝,就像雨丝入水般,飞快地没入肌肤,可运内力在体内一转,却又毫无异状。
她向楚乐一摇了摇头,以示无他。
抬头看去,石壁周围这样的破蛛网不少,目光所及之间,一滴滴残余的汁液正缓缓地沿蛛丝滑动,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溪水边的阴湿之处,则有不少蜷作一团的死蜘蛛。
“这是……盘丝的防线被突破了?”青二十七有些奇怪。
去年秋天,是盘丝尊者配合石飞白到天牢中取得教中前长老的信息,怎么这会儿又成了守方?
废人谷内错综复杂的关系,实是让人费解。
然三人此时也无多余精力细想,加快脚步通过石壁。
石壁之后,榕树蔽天,气根低垂,遮天掩地,他们追寻的一切,都隐蔽在绿荫丛中。
所有的痕迹都显示,在他们之前已经有过一拨追踪者,他们岂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因而未将谷中种种布置复位,这相当于给青二十七等三人大开了方便之门。
山谷中既无杀戳之声,亦不见人,唯有草木清香。
这种静谧一直维持到三人进入废人谷的中枢:树屋。
竹楼建在长了几千年的古榕中,就像是从古榕中生出来的异枝。竹房一间接着一间,无窗无门,他们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密闭的通道。
一路都有厮杀过后的又消于无形的“人印”,原是冬暖夏凉的宜居竹楼,却因这些微凹的印记而阴冷异常。
走了一会,静悄悄的竹屋某处传来隐隐的人声。
三人手携手,向着声音的方向前进,突然一亮,竹屋最后的门口洞开。
心知身处险地,三人都不敢大意,伏低了身子躲在门后,偷偷往外看去:外头是块数丈见方的平台,平台下一汪天然池水,池水后是山边岩壁。
虽然对将在这条路线的最后会遇见什么人、遇见什么事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见到,青二十七却傻在当地——
一弯如月般的池水,像是仙女忘记擦去的腮边之泪,蓝天相映,亦发出蓝中透绿的颜色来,很美,在美中又有些妖异。
然而所有的美丽和妖异,都抵不过眼前那些美丽和妖异的人们。
暮成雪倒在地上,颇为见瘦,双颊都塌了下去,只有一双眸子精光四射。
青二十七从楚乐一那得知,暮成雪来滇西时身边还带了花千叶等人,如今只有她一人,是不是那些花朵一样的姑娘也都香消玉陨了?
而数丈平方的大平台上,不只暮成雪,还有厉道人、许自空,以及一个青二十七没见过的人——大概是盘丝尊者?
青二十七没想到的是,盘丝尊者竟然是个女人,是个美貌的女人!可她的美貌,又何及石飞白之万一?
石飞白被铁链缚在岩壁上,大腿以下全浸在池水中。
他形容憔悴,唇边的一抹笑却依旧风华绝代。
青二十七不禁想,若非手被缚住,此刻的石飞白应该把手放在面前,对着阳光。
那双完美的、几乎透明的手——可他的手现今如同枯枝。
但比他的手更吓人的是他的双腿。
蓝莹莹的水中,水干净得近乎透明,透明到,透明到可见那一双腿几已成为森森白骨。
石飞白和暮成雪,真是绝配。
一般的风采,一般的倔气,一般的……野心?
许自空是唯一站着的人,他一向孤僻又乖张,今天也如是。
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服,许自空气急败坏地指天指地不知说些什么,然后是厉道人的骂声,盘丝尊者的笑声……
许自空突地发出一声大吼:“闭嘴!”
在蓦然的静寂中,他从背后的箭袋抽出一根金箭,走到暮成雪面前,他像在玩弄宠物使地,将那金箭在她的嫩脸上比划,一面却对着碧玉池里的石飞白道:
“白,我只要你一句话,要么你继续在碧玉池中,要么我杀了她。你懂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呃……青二十七等三人躲在暗处,不由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是那样……的吗?
石飞白嘻嘻地笑起来:“你凭什么让我来选?你这狗奴才!你杀呀?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