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来到于家大院探望老爷子,由于是最高等级医护加之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老爷子虽然还是昏迷状态却气色很好,呼吸平稳且有力,看样子能够长期抗战。
傍晚时分于云复因没有外事活动提前回来,顾不上吃晚饭,方晟在书房将与冉汉增的谈话复述了一遍,当然也说了自己的分析。
于云复听完,双臂负在身后长长沉思。
“由始至终我没说错什么吧?”方晟提心吊胆问。
于云复缓缓摇头:“处在你的位置,当然不会当时说什么,只答应不表态是对的,我是在想,去年几件事包括老爷子在内是不是都发生误判……”
“误判什么?”
“噢,也不算误判,而是……”于云复斟酌半晌道,“宋老去世后,作为新生代子弟,你打头阵召集人手集体上门吊唁显示团结一心的阵势,出发点没错,但我们预估的对手很可能错了。”
方晟立即反应过来:“采取种种手段故意打压传统家族的不是傅老?”
于云复心事重重道:“再往前追溯,那件事举国轰动、引起各个层面大讨论的事呢?”
“啊!”方晟轻呼道,“原来……原来冉汉增曲曲折折想表达的竟是这个?!”
“不然呢?若是小事,傅老那个层面的人能放在心上,特意让侄子找你透露实情?”
“可……可那个一旦实施,傅老是直接受益者啊!”
于云复目光深沉:“要是有人算准了没法通过呢?”
方晟嘴张成o型,好半天合不拢。
想明白了!终于想明白了!
没有那个,京都各派势力要讨论谁上位的问题;那个出台,傅老成为众矢之敌,所有力量都用在狙击上,原来的重点问题变成次要问题。
等它终于在京都传统势力的率领下被否决,留给各派讨论人事安排的时间紧张又紧张。
假设傅老的确觉得被利用了,借助冉汉增对方晟暗示内幕;
假设冉汉增表达的意思是真实的;
再假设于云复猜得不错……
那么这个套路太深了!
别说方晟进入官场以来从未遇到过,于云复这样的老江湖也是头一遭碰见,唯有于老爷子身经百战,当年不知被真真假假考验过多少回。
静下心想想,确实有其合理性:当时的正治形势,沿海派内部四分五裂、京都传统家族势力凝成一股绳、军方摇摆在反对和中立之间,总之除了保守派便无铁杆支持者。
继续推演下去,宋老爷子去世后方晟领着众多新生代子弟上门吊唁,着实震动了京都权力圈;然而吴老爷子去世,于老爷子却不让方晟再度出头了。
当时的解释是此一时彼一时,大换届在即不能允许权威受到挑战,也不能允许任何势力抢换届会议的风头。
但反过来讲,权威已经受到过挑战,还在乎第二次?
再说了,仅仅是集体吊唁而已,又不是聚众闹事,哪里谈得上代表新兴势力挑战权威、抢换届会议风头?
现在回味,或许当时于老爷子的目光已穿透迷雾,看清楚幕后运筹帷幄者所布的大局,督促方晟及时收手,避免成为局中的棋子!
见方晟呆呆出神,于云复别具深意地问:
“猜猜看,整个棋局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还用问吗?
方晟的心怦怦直跳,口干舌燥,名字直在嘴边打转却说不出来。
于云复慢慢踱到书柜面前,轻轻叹息道:“要是老爷子还清醒……该有多好,他肯定洞察到了,肯定的。”
方晟提醒道:“爸,那么冉汉增主动愿意帮忙是为了……”
“从年龄讲,他应该还有两到三步,而最关键的是常务副省长到省长这步,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需要有省长位置空出来;地利,发达地区、正治大省自然优先;人和,省委书记和省长的意见非常重要,一个讲正治意识,一个谈抓经济的能力,他想跟你二叔搞好关系。要知道,常务副省长能发挥多大作用,很多时候要看省长是不是放权。”
“可他为何通过我呢?”
于云复微微一笑:“你以为田泽莫名其妙中枪落马,个中缘由真没人晓得?他是担心你暗中下绊子呢,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