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了,单纯从商业角度出发天底下没有哪个大金主干这种傻事!
条件优厚得令常委们无法反驳:同意偿还高速公路剩余贷款;出资百分之六十五修葺路面;根据中标额合理确定收费期限,最长不超过十五年;负责修葺后高速公路养护和管理,确保通过每年省公路局等部门验收等等。
但是由此带来的恶果呢?
省里会以前所未有的严厉手段打压百铁,在当前财政趋紧的形势下更加收紧各项拨款,考核等方面也会不遗余力予以打击!
国企方面肯定逐步加大转移产业,压缩和撤并在百铁境内的投资,最终将扔下一座座空城当作对地方正府的惩罚与警告!
黄生、姚胜平等矿务派见无力翻船,颓丧地低下脑袋不吭声了;彭万伟、沈兵等体制派本来就获利有限或间接帮忙,属于可有可无性质,仅觉得意外和失落;矿区派戴计田只想着保住自己在铜岭庞大的产业不受侵犯,不想多管闲事,唯有孙深……
“关于高速公路商业运营的问题,我想说点个人看法,”孙深斟字酌句地说,“虽然评标工作仍在进行中,冒昧大胆地预测唐峰等国企恐怕要一败涂地,因为多年来小圈子玩游戏惯了,面对真正残酷而激烈的市场竞争它们会不知所措。目前官方不承认‘硬脱钩’,可坐在这里的同志们心里都清楚就是‘硬脱钩’,今晚中标一出来就直接开始冷战了……”
张卫康沉痛地说:“特别是咱们几个——老黄、胜平、玉树是从集团出来的,都觉得愧对昔日并肩战斗的老同事老领导。”
詹印神情漠然,方晟目无表情,目光定定看着笔记本。
孙深续道:“从未来大方向讲市领导的想法是对的,思路也很有前瞻性,对地方正府来说确实要打破过去那种依赖,斩断与国企千丝万缕的联系挺直脊梁做事。可是,市里在外科手术般的切割同时是不是考虑到历史渊源和现实状况?下岗矿工再就业还有六个月过渡期呢,咱们说翻脸就翻脸,也要考虑国企的难处啊,同志们认为呢?”
“完全赞同孙深同志的意见!”黄生本已经偃旗息鼓,见有人反对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身体道,“撇开感情因素不谈,很现实地说,百铁正府到底能不能承受‘硬脱钩’带来的严重后果?同志们,这会儿可不是硬杠、耍脾气的时候,国企也不是青面獠牙的敌人,手段不必太激烈、态度不必太强硬,凡事都可以商量着办。”
温吞水似的魏玉树冷不丁来了一句:“我提议就是否在高速公路修葺工程评标过程中引入对省国企加分议题进行表决!”
沈兵立即道:“附议!”
“附议!”一时间姚胜平、彭万伟、戴计田等人纷纷表态支持。
詹印瞳孔骤地收缩,方晟也微微一惊。
市委书计和市长意见一致,常委们群起而攻之,这样的场面在沿海省份极为罕见,纵使本土派猖獗的鄞峡也不可能明目张胆拿表决来对抗!
可见动了30亿这块大奶酪,利益使他们疯狂。
可见他们倚仗背后有省里相关领导、国企撑腰,浑然不顾詹印和方晟的能量,也浑然不顾党纪国法!
可见詹印被炸,方晟险些被炸,都有其地域特色和行事逻辑。
蓦地有个响亮的声音:“我反对表决!”
居然是刚来没几天的杨花。
她的脸微有些红,瞪着魏玉树道:“请问,常委会是什么场合,能动辄加塞议题吗?”
黄生慢悠悠道:“可以的,杨花同志,这叫临时动议,只要两位以上常委共同倡议就行。”
从镇到省农工部杨花确实对地方正府很多规矩不太了解,杨花贸然出击被反将一军,咬着嘴唇讪讪然不再说话。
但她为方晟争取到了极为宝贵的思考时间。
方晟在常委会不随便发言,一旦发言便有层出不穷的招数和后续手续;但方晟不是神仙,只打有准备之仗,没把握、拿不准的时候宁可忍让也不鲁莽行事。
刚才瞬间8位常委猝然提起临时动议,仓促间方晟也觉得棘手,立即紧张考虑对策——
他看出来詹印也没做好应对的准备,因此不但要想清楚自己说什么,还要替詹印出手垫场。
至于詹印能否领悟自己的意思根本不在方晟担心的范围内。
这点本事都没有,詹印就不是詹印,也不值得方晟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