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宜嫁娶祈福开光;忌掘井栽种安葬。
香山附近一处山清水秀的湖畔,有幢古意森森大气庄重的别墅隐映于山麓之间,它实际面积远超建筑占地,低矮的深蓝色木栅栏将前后各围起一大块俨然有欧美乡间庄园规模。
要换东北西北西南山野地皮不值钱的省份根本不算啥,但这是京都经济圈,寸土寸金且手续难办,单有钱拿不到规划和使用权,单有势撑不起这么大别墅。
一辆越野车急驰而至停在半里外的停车场,车里钻出个大背头满脸傲气和凶悍的老者——
此人便是京都圈子里有名的掮客,邱海波。
二十多年前邱海波承载邱家希冀与于铁涯樊红雨联袂空降黄海,本想力压方晟赢得京都首肯从而进入仕途快车道。然则他们太着急了,想抄近路走捷径地快速取胜,结果在前进的道路上越走越偏,越走越错。樊红雨到底天性稳健细腻,察觉不对劲后断然悬崖勒马,邱海波和于铁涯则一条道走到黑,双双铩羽而归。
之后他俩跑到原山等省倒腾假种子险些遭到刑事起诉,连番重挫之下于铁涯收敛性子重归正途,安分守纪以享受正厅待遇而平稳退休亦算善终。邱海波却执著地凭借邱家资源以及京都圈子人脉继续折腾,哪个领域赚钱就插一杠子,反正他脸皮厚不怕丢人,又能说会道敢于顶了天地吹牛皮,连哄带诈之下也骗得不少钱财。圈子里传闻其经典之作是成功游说某位省·委书记相信他跟朱正阳关系密切——倒有三分之一真的因为当年他任黄海县委书记时朱正阳是副县长,工作过程中偶有交集也的确喝过酒,虽然朱正阳肯定忘了,但在邱海波嘴里那真形容得天花乱坠——
“跟你讲,那时今上真的勾着我脖子说‘海波帮我把这杯喝了哥永远记得’!”
“三天两头各种应酬,然后一块儿洗澡,哎,洗澡……你懂的!”
“今上当省·委书记那阵,我去他家不需要预约,两手插在兜里晃悠悠敲门进去,还抱怨饭菜太清淡,他总笑着解释严防三高必须控油……”
那位省·委书记被忽悠得找不到北,居然相信通过邱海波路子能找通朱正阳进局,再不济搞个副国级。于是乎大把大把钞票往里投,邱海波也不时给点振奋人心的消息:
“上周遇到正阳了,好家伙现在重重保卫想靠近都难,哪敢象过去遇到后拍拍打打?提了下你的名字,别的没说……这事儿讲究循序渐进,不能着急。”
“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邱海波办事你还不知道?唯认真二字!前阵子到正阳家里转悠,在他老婆面前讲了你的诉求……她当然不会随便表态,但肯定如实转达给正阳。”
“再加把力吧,他侄子做国际贸易一把亏掉几个亿,为这事儿正阳发了几次火说由他去,自家嫡侄子怎么可能呢?能帮则帮……”
前后从那位省·委书记手里骗了一个多亿,事情当然没办成,因为在此之前省·委书记因严重经济问题被钟纪委**,招供出邱海波。邱海波矢口否认,说要么有录像录音,要么拿收条收据,口说无凭。
本来就是密室交易,哪拿得出证据?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倒成全邱海波“千王之王”美誉。
邱海波健步如飞来到木栅栏前,不知哪儿蹿出来两条大狼狗直往身上扑。
“混帐,连我都认不出了?”邱海波厉声喝道。
说也奇怪,两条大狼狗被他一嗓子吓住了,乖乖停住直摇尾巴。
邱海波匆匆穿过草坪间石子路来到别墅正南面七八十平米的阳光室,整面落地玻璃前伫立着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身材瘦削修长的男子,一手抽雪茄,一手端着咖啡杯凝望远处山峰。
“天华,我来迟了,路上堵得厉害。”邱海波解释道。
原来就是固建重工董事长邱天华!
十多年前沈煜能卸任后,围绕这个重要且关键的位子有一番非常激烈的争夺。虽说众所周知固建重工董事长只是台前领导人物,真正大权掌握在骆老为首的老东家手里,但平时小权也够实惠丰盛,董事长话语权还是不一样。博弈到白热化程度时,邱海波涎着脸跑到骆老面前说情,正正反反扯了一大气。骆老毕竟年纪大了很念旧情,深知邱家曾经也是保守系坚定拥护者,因理念不符主流加之子弟不争气才沦落到靠邱海波抛头露面的境地;另外邱天华在中原执掌某省大型国企搞得有声有色,理念和思路颇受保守系认可。骆老遂在关键时刻把票投给邱天华,成为新一任固建重工掌门。
与沈煜能稳健持重的风格不同,邱天华上任后高举“混营发展”大旗四处收购,蓄电池光伏药业纺织不锈钢……直至在通榆收购榆达化工时经时任渚泉市国资委主任肖冬提醒,白钰给予含蓄而有效的反制。
邱天华的套路说穿了很简单,每到一处以控股方式收购企业,然后把资产抵押给银行借贷款以及扩股等方式募集资金继续在当地展开连环收购,摊子越铺越大,触角越伸越广。在此过程中有计划有预谋地吞噬核心优质资产,转移企业留下的丰厚家底和资源,最终断然撤退后扔下濒临破产的企业和庞大债务,把烂摊子扔给地方正府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