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凌晨。夜幕苍穹突然彤云密布,星月无光。江州城中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待黎明时分,天地间已是雷电交加,大雨滂沱。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从黎明一直持续到天亮,将望江而立的浔阳楼冲刷的一尘不染,焕然一新。
清晨,一夜未眠的殷白眉在尹鹤风、冷空阳的陪伴下缓步下楼。此刻,昆仑弟子已在大堂备好早膳,供掌门和二位长老享用。
“江州的天气真是鬼神莫测,昨夜还是月明星稀,今晨竟突降大雨。”
望着窗外密如撒豆的倾盆大雨,红光满面的冷空阳一手端着碗粥,一手拿着筷子,神情颇为惬意。
“宁落,端两碗粥菜,给邓五爷和凌门主送去。”殷白眉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其他人退下,我与二位长老有事商议。”
“是。”
望着众弟子的背影,冷空阳戏谑道:“掌门,邓长川和凌青已是笼中困兽,你何必对他们如此客气?这段时间,我们好吃好喝地伺候,他们非但不领情,反而出言不逊,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住口!”
冷空阳话音未落,目无表情的殷白眉突然脸色一沉,随之对冷空阳怒目而视,沉声道:“江州之事,已令老夫茶饭不思,坐卧难安,亏你还笑的出来!”
说罢,他目光谨慎地左右顾盼一番,见四下无人,方才继续训斥道:“说!你为何吃里扒外,与金剑坞暗结珠胎?”
冷空阳大惊失色,忙道:“这……这话从何说起?”
“你真以为我是老糊涂吗?若非你提前透露风声,金复羽岂会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殷白眉怒声道,“三月初一,金复羽不请自来,在场之人无不大感意外,唯独你处变不惊,俨然早有预料。这些时日,你在他面前极尽谄媚之能事,又在老夫面前旁敲侧击,对金剑坞大赞溢美之词,对贤王府却百般诋毁,究竟是何居心?”
“我……”
“半个多月以来,老夫一直忙于应酬,找不到机会与你当面对质,难得此刻清闲,自然要向你问个明白。”殷白眉面沉似水,愠怒道,“你可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将老夫乃至整个昆仑派陷于两难之境?”
“是!”冷空阳将碗筷放下,大方承认道,“是我暗通金坞主,是我主动巴结金剑坞,一切都是我做的。”
闻言,殷白眉登时怒由心起,恶向胆生,恨的咬牙切齿,气的脸色铁青。尹鹤风同样面露惊骇,错愕道:“空阳,掌门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我是为昆仑派的前途命运着想!”冷空阳辩解道,“掌门、二长老,你们有所不知,洛天瑾绝非金坞主之敌,武林盟主之位更是金坞主的囊中之物。我们若一意孤行,执迷不悟,结果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昆仑派的百年基业,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
“蠢话连篇!”殷白眉憎恶道,“金复羽究竟给你多少好处?竟能让你死心塌地的背叛师门?”
尹鹤风羞愤交加,叹息道:“空阳,你岂能为一己之私而欺师灭祖?”
“我没有背叛师门,更非欺师灭祖。我敢对天发誓,今日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昆仑派的大好前程。”冷空阳神情郑重,态度坚决,“掌门、二长老,你们口口声声的‘北贤王’,实则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实,上次柳寻衣出现在绝情谷,我便已察觉到他们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不久之后,贤王府遭到龙象山和蒙古人的联手偷袭。据传,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营救唐阿富等人。因此,绝情谷和龙象山、蒙古人根本是一丘之貉。然而,在那场厮杀中,洛天瑾竟在排山压卵的巨大优势下,将蒙古人统统放走。虽然他表面上替唐门擒下唐轩师徒,但在风波平息寥寥数日之后,他却莫名其妙地放走唐阿富和‘俏八绝’。与此同时,唐轩师徒在被押回唐门的途中,亦被蒙古人救走。这一切看似巧合,实则从头至尾都是洛天瑾布下的骗局。说到底,洛天瑾和蒙古人、绝情谷、龙象山根本是一路货色,朋比为奸。如今,他为解绝情谷之危,竟不惜与我们反目,蔑视昆仑派的威严,藐视掌门人的颜面,此乃你们亲眼所见,绝非我信口雌黄。此番种种,铁证如山,你们又为何视而不见?”
“原来你早就对北贤王心存不满。”殷白眉神思恍惚,呢喃道,“原来你早已有临阵倒戈之心。”
“掌门明鉴!”
冷空阳突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殷白眉脚下,恳切道:“我不是临阵倒戈,而是弃暗投明!掌门,你与洛天瑾相交十余载,却抵不上一个与之作对十几年的绝情谷。为了一个仇人,他竟然背叛朋友。你说这样的人,值得我们与他同甘共苦吗?”
“你……”面对振振有词的冷空阳,殷白眉本想痛骂一顿,但思来想去,终究未发一言。
“掌门!”冷空阳继续道,“青城、峨眉二派,早已看透洛天瑾的真面目,因此左弘轩和妙安早早地改弦易辙,与金剑坞结盟。他们皆是聪明绝顶之辈,若非形势所迫,岂会轻易转舵?”
“形势所迫?”尹鹤风迟疑道,“什么形势?”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新任武林盟主,无疑会在洛天瑾和金复羽之间诞生。”冷空阳正色道,“无论他们孰胜孰负,战败之人必将遭受排挤。而与败者亲近之人,也必将受到牵连。所谓巢倾卵破,唇亡齿寒,一旦靠山崩塌,山下之人岂有不死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北贤王败局已定?”尹鹤风难以置信地追问道,“我们继续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是!”冷空阳直言道,“洛天瑾曾设法离间蜀中唐门与河西秦氏,皆未能成功,你们可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