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你与汪总帅‘叙旧’时,态度虽然恭敬,但字里行间却夹枪带棒,俨然心有怨气。”忽烈淡淡一笑,示意柳寻衣不必紧张,“本王猜想你的怨气并非来自汪总帅,而是来自大汗,是不是?希望柳大人直言相告。”
柳寻衣稍作盘算,拱手道:“王爷明鉴,在下不敢对蒙古大汗心存怨气,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罢了。”
“那你想不想弄明白?”忽烈反问道。
“这……”
“你想不想知道,大汗究竟为何不肯见你们?”
“这……”面对忽烈的开门见山,柳寻衣反而心生踌躇,迟疑道,“或许蒙古大汗另有要事……”
“不!”忽烈神情一正,缓缓摇头,“大汗今天什么事都没有,他之所以不肯见你们,是因为有件事令大汗如芒刺在背,至今仍耿耿于怀。”
“什么?”柳寻衣大惊失色,忐忑道,“难道是因为华山……”
“与武林大会无关。”
“那……”
“令大汗郁结难舒的是发生在云牙镇的事。”忽烈环顾着柳寻衣几人,不急不缓地说道,“云牙镇是你们大宋的地盘,大汗派去接亲的队伍竟然在那里遭到奇袭,不仅丢失爱妃的十大车陪嫁,更令接亲的八百铁骑全部惨死。”
“此事……”
“别急!”忽烈再度打断柳寻衣,继续道,“这不是令大汗最生气的,更令人气愤的是宋廷对此事的态度之消极、反应之迟缓,堪称古今罕见。云牙镇事发至今,几乎两个月过去,大宋朝廷竟连一纸书信都没有送来,大汗知晓此事还是通过民间的流言蜚语,简直可笑之极。没有消息、没有解释、没有赔罪……据我所知,宋廷甚至连偷袭云牙镇的贼人都没有彻查到底,只是逢场作戏般折腾一阵,而后再无音讯。这些事如果不是大汗亲口告诉我,本王宁死都不敢相信。”
“这……”
“大汗得知此事后立刻派龙羽前去河西接应,反观大宋皇帝……你是‘和亲使’,云牙镇出事后,宋廷可否派人打探你们的消息?可否关心公主的安危?”见柳寻衣哑口无言,忽烈不禁叹息一声,言辞愈发意味深长,“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掩耳盗铃’,当下最是应景。宋廷以为充耳不闻,装傻充愣,云牙镇的事就可以当成没有发生?堂堂大国,发生这么大的血案竟然连查都不查,上下各级官吏只知相互推诿,避重就轻,谁也不敢站出来主持公道,只等着风声过去,所有人慢慢遗忘。此举……是不是你们汉人常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止可笑,简直可悲、可耻、可恨!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宋朝廷尚且推诿敷衍,下面官府的作风更是可想而知。如此倒行逆施,欺上罔下,国家岂有不衰亡的道理?”
“这……”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中原出现过那么多饱学鸿儒,无双国士,留下那么多治国经论,圣书典籍,为何你们的皇帝、你们的朝廷、你们的官府仍要背道而驰,自取灭亡?”
忽烈一连数问,宛若锋刀利剑,深深戳进柳寻衣的心窝。被一个外族人用自己老祖宗留下的至理名言耳提面命,这般滋味,简直比被人捅几刀还要难受。
“王爷,大宋朝堂眼下乱象丛生,或许是……一时贻误了。”柳寻衣的强词夺理,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脸红。
“我们没有兴师问罪,是顾念两国的体面,想等宋廷主动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可大汗与本王万万没有料到,云牙镇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们不提,你们竟然也不提?”忽烈仿佛被宋廷的荒唐气的哭笑不得,煞有介事地问道,“得过且过,装聋作哑,根本是寡廉鲜耻,无可救药。孔孟之道明明教你们循规守矩,知礼识节,你们却将圣人教诲抛诸九霄云外,难不成连祖宗都不认了?”
忽烈字字诛心,令柳寻衣胸中如堵,冷汗直流,吞吞吐吐道:“王爷,我……”
“你们大宋愿意忍气吞声是你们无能胆怯,但蒙古的勇士绝不能任人鱼肉,大汗和本王更不能被人骑在头上仍无动于衷。”忽烈义正言辞,掷地有声,“不久前,大汗已将此事交由本王全权处置,他不会再过问干涉。在你们来之前,本王想过终止和亲,想过派人去中原追查真相,甚至想过大军压境,直接荡平大宋……可想来想去,始终拿不定主意,总认为以上种种都不是万全之策。因此,今日本王想问问几位大宋使臣,云牙镇的这场闹剧……究竟该如何收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