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卫没有正面回答柳寻衣的问题,但一句“不必太过内疚”,无疑坐实赵元之死与柳寻衣有莫大的牵连。
果然,当柳寻衣听到秦卫的回答后,本已干涸的双眼再度蒙上一层满含愧疚与悲愤的泪雾。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府在洛天瑾身上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结果却招安失败,此事令皇上耿耿于怀。”秦卫慢条斯理地说道,“后来临安又冒出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兴风作浪,归根溯源……此事仍是东府办事不利,引狼入室。再后来,你和公主……屡屡纠缠不清,甚至动用蒙古人要挟皇上,彻底引来龙颜大怒,誓要严查到底,绝不姑息。反观西府,因为与蒙古人谈判成功,为大宋解除兵患,立下不世之功。此消彼长,皇上对西府十分信任,对东府……不满甚巨。”
“这……”
“除此之外,还有云牙镇的事。”秦卫继续道,“朝中谣言四起,一致认为云牙镇的血案是……因你而起。如此算来,东府又闯出一桩祸事,由于此事牵扯到蒙古人,皇上极为重视。”
“后来呢?”
“后来在西府的推波助澜下,百官一起向皇上谏言,以‘荡除奸佞,匡扶朝纲’为名,将东府二品以上官吏……全部弹劾。”
“什么?”
秦卫的惊人消息,令柳寻衣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震撼,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丞相和侯爷也在被弹劾之列?”
“非但在列,而且排在首位。”秦卫苦涩道,“皇上一怒之下将丞相、侯爷及一半以上的东府官吏全部重罚。其中,丞相与侯爷被罢官夺权,囚禁待审。其他人……治罪的治罪、罢官的罢官、降级的降级,总之朝野震荡,东府上下一片哀鸿。”
“这……”
一个又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纷至沓来,令柳寻衣应接不暇,方寸大乱,久久回不过神。
“谁也没有料到,这次肃清波及的范围如此之广,影响如此之大,甚至连当朝丞相都沦为阶下囚。”秦卫哽咽道,“侯爷在牢中不堪屈辱,一时急火攻心才……”
“原来……侯爷是被我害死的……”羞愧交加的柳寻衣凝望着赵元的灵位,由于情绪激动,以至身体如筛子般颤抖不已,“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
“柳兄,这些事不能怪你……”
“不!”柳寻衣心如刀割,连连摇头,“如果不是我对公主执念深重,如果不是我执意要与公主当面诀别,如果我没有答应送亲……丞相和侯爷断不会遭此大难。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啪!啪!啪……”
话音未落,柳寻衣骤然扬手,狠狠抽打自己的耳光,瞬间脸颊淤青,口鼻溢血。
“柳兄,逝者已矣,你不要这样!”
秦卫大惊,赶忙上前拽住柳寻衣的胳膊,急声劝阻:“如果侯爷泉下有知,他也不希望看到自己最器重的人如此妄自菲薄,作践自己!至少……至少我们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争执中,失声痛哭的柳寻衣扑倒在秦卫怀中,拳头如雨点般一下下砸在地上,直将青石地砖砸的粉碎,仍难解心头之痛。
“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再为过去的事而自责?”秦卫紧紧揽着泫然流涕的柳寻衣,含泪而笑,“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在这场风波中受到牵连,你也没有在半路遇难,你我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闻言,后知后觉的柳寻衣缓缓推开秦卫,纠结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费解道:“为什么你能全身而退?他们又为什么叫你‘侯爷’……”
“还记得你我分别前,我的处境吗?”回忆过往,秦卫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戾之色,“侯爷和贾大人联手害我,他们让我诬告小王爷,让我做东府的替死鬼……”
“是了!”柳寻衣幡然醒悟,猛然拽住秦卫的胳膊,迫不及待地问道,“此事你如何解决?难道真依照他们的意思……”
“当然没有!”秦卫冷笑道,“如果我遵照他们的意思,岂能好端端地活到今天?又岂能取代侯爷的位置,一跃成为天机阁的新主人?”
“新……主人?”柳寻衣怛然失色,哑口无言。
“不错!”秦卫得意道,“当皇上亲自向我垂询事情的来龙去脉时,我并未依照贾大人和侯爷的意思欺君罔上,而是……实话实说。事后,皇上虽雷霆大怒,但并未责怪我,反而称赞我赤胆忠心,勇气可嘉。不久后,东府遭到肃清,而我……竟稀里糊涂地被皇上敕封为‘新天机侯’,接替侯爷执掌天机阁。论官阶,虽比不上昔日的侯爷,但至少是堂堂正正的三品大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