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可以。”
上条刚准备开口说不用麻烦、让自己想办法凑合过一晚就行，却从有希那听到了那般肯定的回答。
“哦，那就帮帮这可怜的少年吧。”
“好的。”
有希放下饭后随手从地上捡起的杂志，一手扶着矮桌准备站起。
“等等，把房间恢复原样？就算会修理也得有材料吧？你们当这是录像带里的画面按个倒带就能回去吗？我已经够惨了，拜托你们就别开玩笑了好吗？”
上条坐到床边上低着头双手撑在膝盖上支着脑袋，仿佛已经被这一天给折磨得心力憔悴。
诚然，在学校里进行的身体测验对他一个无能力者而言就够折磨的。好不容易挨过了后准备找个地方放松一下性情，结果又被美琴逮住很是一番折腾。再后来被黑子踹飞到宿舍门让一方通行毁掉，纵然把上条这一天的时间切开一段段拿出来仔细检验，恐怕也难找出哪怕一点幸运的因子。
不过即便祸不单行也有走到头的时候，现在少年悲剧的一天差不多就能划上个句号，到午夜零点之前剩下的那几个小时，五十年后的上条若有空坐在窗边佐着风景品着咖啡回忆起今天这顿晚饭之后的事情，他也许还会欣慰地笑出来吧？
“有希从来不开玩笑，你这家伙就不能稍微期待一下么，难得人家帮忙。”
莱维走过去‘啪’一巴掌拍到上条脑袋上，后者没精打采地哼唧了两声算给他面子，到现在上条扔不相信自己的房间在明天土御门带着人手回来之前能恢复原状。他可是每隔几天就把以前的日记拿出来翻一遍的，那里头从没写过莱维什么时候学过水泥工。
什么？要帮他的不是莱维而是那位女生？算了吧，上条瞄了有希一眼，他怀疑这名小个子女生没准连自己那张节省木料的廉价小矮桌都抬不动。
“有希，甭管这个笨蛋了。”
一会儿有你傻眼的时候——莱维又使劲在上条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如此地坚持让人感觉实在不像是特意为了消遣自己，上条有点按捺不住好奇心稍微把脑袋抬起来一点望着朝玄关走去的少女。
只是有点好奇，没错，好奇而已。上条古怪的心理让人都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是自虐成了习惯，有人这么盼着别人帮不到自己的么？
“资讯构成分析……碎片搜索……”
用不着莱维去说，有希压根就没管上条是什么反应。尽管她这番行为最终受益的人将是那名少年，但在有希的认知中这是莱维让她做的，跟上条可没有半点关系。
“……延续旧资讯重组……再构成……完成。”
有希收回伸出的小手，就跟在课堂上回答完老师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问题后坐下一般轻松。而这间宿舍则毫无意外地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修好了，你去旅馆的钱可以省下了。”
上条两只眼睛撑得像头发情的公牛，嘴巴也长得下巴都快脱臼。莱维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表情，只是轻笑了一声后就拉着有希回到桌边坐下。
“辛苦了，有希。”
“没问题，很简单的作业。”
“材料是哪来的？”
莱维从未怀疑过有希能帮上条把宿舍修好，但他比较好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这栋建筑物原本的材料，被破坏时散落的碎片。”
“哦，原来如此，亏你还能把那些碎片都找回来，有些都成了粉末了吧？”
原来不是凭空造出来的？
其实就算真能无中生有，莱维也不惊讶了。自从认识了有希之后，他处变不惊的功夫又有了长足的进步。必须得感谢屡屡出人意表仿佛无所不能的长门大明神。
“真的……真的……”
房间的主人，少年上条当麻彷如梦中一般跌跌撞撞地穿过房间跑到放着鞋子的玄关处。他先是伸手轻轻碰了那扇本已消失的门几下，然后双手按上去撑住自己的身子。
“真的修好了？”
莱维看了有希一眼，笑而不语。
“太神奇了吧！这、这……这是超能力？还是魔法？”
砰砰砰地使劲敲了几下，确定了不是谁搞来块纸糊的布景忽悠自己后，上条转身蹭蹭两步跳到桌边一个滑跪。宿舍里那张小床都让他撞得嘎吱嘎吱响，别门刚修好这床又坏了才是。
“不是超能力也不是魔法，算是外星人的天赋能力吧。”
莱维摸摸有希的头发，那样子就跟炫耀自家女儿的骄傲父亲一般。
“外星人？长门……有希？”
“没错，有希，自我介绍一下吧。”
“资讯统合思念体派驻地球对有机生命体接触用联系装置，长门有希，现就读于中央区第二中学高中部一年级b班。”
有希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没人奇怪她居然能听懂莱维那句话的潜台词，要是放到刚入学的时候，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真的有外星人存在？”
明明自己随口就喊出魔法这种在一般人认知当中绝对称得上离奇的东西，上条却好像对外星人的存在更加意外。难道这是基于学园都市的学生对这边的科技过于有信心的缘故？
学园都市拥有远高于外界的科技水平，夸张点称之为外星科技都不为过。可就是这样的学园都市迄今为止也仍未发现过任何外星生物确切存在的迹象。
“当然，宇宙中星球多不胜数，凭什么就地球上有人类？”
“也是，那么多星球全都只是石头这才奇怪呢。”
作为一名学园都市的学生，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该让老师打手心。什么叫所有星球都是石头？莱维从上条这找到了充分的自信心，理科方面的。
“其实就现在这个地球上外星人也有不少，只不过他们都隐藏在普通人中间，大家没发现罢了。”
“外星人隐藏在地球人中间吗？确实如果你不说的话我绝对不会猜到这位长门同学是……那个外星人，不是完全跟地球人一样吗？”
正是因为要跟地球人接触才有了有希这副人类的外貌，关于这些细节莱维就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他告诉上条有外星人存在本就并非一时兴起，想看看这名少年的大惊失色表情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那么你还知不知道，除了外星人之外地球上其实还有更多不属于这里的生命？”
莱维收回把玩着有希短发的手，坐直了身子。他突然严肃起来弄得上条有点不知所措，少年就像上课走神被老师发现似地忙乱了一番后挺直腰板。
“我跟有希这次来学园都市并非观光旅游，而是接到了委托特意来这边进行一项调查。”
“……一项调查？”
预感到自己恐怕又将卷入什么麻烦，上条心底十分地忐忑。但长久以来他早就习惯了因别人而卷入事件，像个正义超人似地他好像从不懂的主动规避突然出现的陷阱，而是每每主动踩进去。
“是的，一项关于入侵者的调查，原本我从未想过会把这件事告诉你，没想到……”
“入侵者？入侵学园都市的魔法师吗？”
上条的表情并不惊慌，且立即就说出了‘入侵的魔法师’。显然他曾遭遇过类似的事件并不止一次，这些莱维也稍微知道一点。
“不，并非单单入侵学园都市，应该说是入侵地球……或者这个世界才对。”
“入侵地球？外星人？”
刚一扭头上条立刻露出抱歉的神情。没办法，谁让他一分钟前才得知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外星人，而坐在自己宿舍里这名少女则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莫非这个女生是入侵地球的那帮外星人的敌对势力？特意前来就是为了向地球人预警大家共同的敌人即将来袭？几乎从来不怎么看科幻电影的上条也能编出这样的剧情，尽管跟事实完全挨不上边。
“不是外星人，标准点的叫法大概是……异世界人？”
‘我对普通的人类没有兴趣，你们之中要是有外星人、未来人、异世界来的人、超能力者，就尽管来找我吧！以上。’莱维耳边莫名响起了春日这段堪称二中历史上最劲爆没有之一的新生自我介绍发言。他进而想起sos团里的奇怪人员构成：外星人——长门有希，未来人——超铃音，超能力者——结标淡希，以及相貌普通、性格普通、各方面都中规中矩既不出色又不出格的平凡吐槽役专员阿虚，和自己这个指导老师。
该不会异世界来客就是春日给招来的吧？莱维用怪怪地眼神望了身边的有希一眼，后者自然不懂他的意思，歪着脑袋睁大那双雏鸟般天真无暇的眼睛。
“异世界人？怎么样才算是异世界人？从电视里爬出来的女鬼怨灵吗？外星人也就算了，不能因为我信任你就随便瞎说吧？万一今天晚上我想太多睡不着怎么办！”
嗯，没准把上条放到sos团里可以替掉阿虚的位置呢，吐起槽来都一样地不留情面嘛。
“拜托，你看我样子像开玩笑？”
莱维无奈地指着自己的脸，他奇怪上条为什么毫无抗拒地就接受了有希是外星人的说法，却这个时候又冒出意见来。
就揣摩他人心理方面这老师相当不称职，莱维好像忘了上条是学园都市的学生，对外星人之类科幻的东西天生接受能力强，而对异世界人这种更偏奇幻的东西则与之相反。别以为最近认识了几个魔法师就能轻易改变从小培养出来的世界观。由于学园都市本就有超能力这种外人眼中等同于魔法的存在，上条对魔法的接受度也相对较高。但异世界来客什么的就确实有点超出范围。
上条向来把魔法师当做宗教界的一种另类能力者，他可没因为见过几个魔法师，就把这世界幻想成奇幻小说当中那种龙与地下城的模样。即便见识过能覆灭一座城市的魔法，现在让一条飞龙降落在他面前保准也得把他吓得晕过去。
“有希，你来替我把大致的情况跟他说明一下，好吗？”
“好的。”
莱维不擅长这种长篇大论的演说，毕竟看上条那样子就知道这事儿不是三两句能说清的。而且莱维仔细想想自己以往在这名少年面前的表现，也难怪他对自己认真不起来。
有希则完全不同，莱维刚一提出让有希代为讲解，上条就坐直了身子连搭在矮桌上的双手都收回叠放在大腿上，一副小学课堂上的乖宝宝模样。
面无表情果然还是比较有威慑力么？莱维摸着下巴已经长出一点的胡渣琢磨着。
夜幕降下后的学园都市静得惊人。楼下路上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整座城市都随着太阳下山一并进入休眠期。这是中央区绝对见不到的现象，或许少数极为认真的孩子能在缺乏家长管束的情况下依旧坚持严格的生活习惯。但大多数即便仍然努力学习，也会偷空出去散散心什么的。
大概学园都市正是为了避免没有家长的管教令孩子们心太散，才特意制定了个几乎任何人都不得违反的完全放学时间。过了那个时间以后还在街上闲逛会被巡逻的警备员问话，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还有可能被带回去。第二天学校的老师立刻会知道这个情况并给出相应的惩罚，所以除非像美琴那样艺高人大胆，基本只有那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能者集团和街头混混敢夜晚在大街小巷四处游荡。
“哦？讲完了？”
神游物外的莱维忽然被握住了撑在地上的手。他回过神来见有希正用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望着自己，小巧的樱唇微微张开，轻轻吐出一个声音极小的‘是’。
“辛苦了，刚才菲特发短信说做了点杏仁栗子蓉蛋糕放在冰箱里，一会儿回去拿出来吃吧。”
“嗯。”
虽然平常好像除了书本之外再也无所求，有希实际上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对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
莱维注意到，几乎每次sos团的周末活动之后的休息时间，这名少女在家庭餐厅里点杏仁茶的概率比其他饮品多很多。就餐单的丰富程度而言，这不可能是单纯的概率性问题。莱维觉得有希肯定是比较偏爱杏仁的味道才屡屡选择同样的饮品，即便有希本人曾否认过，当菲特说想做个蛋糕问莱维喜欢什么口味时，他还是没怎么犹豫就脱口而出‘杏仁’。
反正就算不是真的喜欢，也总比鲷鱼烧这类奇葩的口味要强吧？莱维可不敢说无所谓然后让菲特去问伊芙，否则那个蛋糕的形状可以想象几乎一定是他看见就腻的那种。
千万别误会他对伊芙爱到要死的鲷鱼烧有什么意见，正常人任谁每天餐餐都见到同样的东西能不觉得腻？尤其还是本不该放到正餐上的甜点，莱维昨天还吃了一碗味道极其难以形容的鲷鱼烧炒饭呢。那味道……回到房间后依文看着他的脸笑了起码有十分钟！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第七学区有很多建筑物莫名其妙遭到毁坏的事？”
莱维双手一拍，惊醒了上条，他之前一直两眼迷茫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仿佛正在艰难地消化从有希那听到的。
“建筑物莫名其妙毁坏？知道啊，班上同学最近都在讨论这个。”
到底是他们的思维跳跃太强还是自己脑子真有那么点慢？上条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莱维的思路，一会儿外星人一会儿入侵者一会儿又到意外事故，莫非这些之间有什么联系？
“你知道那些被毁坏的建筑物都在哪么？”
“我想想……大概知道两三个，我平时很少逛街，有些商场只是听别人说过，要找的话还得打电话问同学或者查查地图。”
“两三个就够了。”
莱维打了个响指，站起来整整有点皱的裤子跟上衣。
“走吧，带我们去看看你知道的那几个。”
“现在？”
已经猜到那些所谓的意外事故或许跟入侵者有关，上条对莱维的要求并不感到奇怪。但作为一个习惯了完全放学时间这一规矩的学生，他还是稍微愣了一下。
“放心，不会被警备员跟那些到处晃的铁桶发现的。”
“那倒是无所谓，只是碗都还没洗……”
习惯了完全放学时间不代表上条就跟大多数同学一样严格遵守。实际上要论完全放学时间后还跑出去的次数，他比经常在游戏厅里玩过头晚回宿舍的美琴还多。
说到底上条晚上跑出去还得托那条规定的福。正因为学园都市有这样的规矩，晚上光顾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人比外界要少许多。所以为了争取本就稀少的客源，少数通宵营业的便利店会在夜间定期推出优惠幅度相当大的商品以招揽生意。
钱包干瘪生活拮据的少年如何能抵挡大减价的诱惑？为此上条早就练就了一身躲避警备员跟自动巡逻机器人的好身手，还规划出了最大几率不碰到午夜混混的特别路线。
这就是所谓恶劣环境催动生物进化，想想好像有点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