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慵懒至极，难怪莱维刚听见那声‘喂’的时候以为芙兰达已经睡了。
“呵呵，在写作业？不错嘛，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从来不交或者早上早回学校随便抄抄的类型。”
“去，我可是好学生呢。而且到头来早上起太早眼睛容易水肿，对皮肤也不好，太划不来了。”
后头的才是真正理由吧？上条边竖着耳朵偷听边暗自吐槽。尽管压根不知道莱维在跟谁打电话，他却已经在脑海中模糊勾勒出了那位名叫‘芙兰达’的少女的形象。金发、微卷、身材苗条皮肤白皙，应该比较漂亮，脸上总是挂着自信到有点骄傲的表情。如果莱维能听见上条的想法，肯定得竖起大拇指好好夸他一番，这不是很聪明吗？怎么学习成绩偏偏就总是上不去？
“既然怕对皮肤不好，那怎么不早点睡觉？”
“谁告诉你想皮肤好就得这么早睡的？臭男人一点都不懂女生的事。保养皮肤是得早睡，可睡太多结果却会有反效果，明天控制标准的睡眠时间最重要了。反正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闲着无聊就写写作业呗，结果麦野她们今天也都没叫人家出去玩。”
好学生呢？说好的好学生呢？怎么听都像是实在无所事事找不到可玩的才退而求其次写作业打发时间啊！不单能从声音跟语调里听出对方的外表，上条进而还能猜到电话里那个小女生的学习成绩可能比自己好上许多。这世界到底哪才有所谓的公平？一个朋友不找她出去玩才姑且随便写写作业的女孩子，成绩都比自己这个成天埋头奋斗的人强，到底老天爷是有多么偏心！
“麦野今天没给你们安排活动？那绢旗跟泷壶呢？”
“绢旗肯定是去看电影啊，她作业都可以在电影院里边看边写，超厉害的。泷壶就睡觉呗，明明什么时候都在睡皮肤还那么嫩，难道这是黄种人的优待吗？结果我连皮肤都没比她白多少……不公平呀！”
莱维的手机听筒里突然传出分贝极高的尖叫，侧耳偷听的上条冷不防耳膜都快给穿透了。他赶紧往边上一闪缩到墙角，一边抱怨自己都还没嚷嚷电话里那个女生就恶人先告状，同时拉长了脸使劲朝莱维打眼神示意他赶紧切入正题别光顾着跟女孩子调情。
“咳、咳嗯，先不说那些了。既然你现在有空那就正好，芙兰达，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关于你们这儿的警备机器人的。”
莱维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怪就怪电话里的芙兰达跟白天遇见时那个弱气的模样相差太多，这才让他一时没注意闲扯了几句废话。如果让他知道因此自己被上条挂上了跟女生调情的标签，非得照着他脑袋敲几拳不可。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通电话打给芙兰达还真打对了。连正题都还没展开，她就帮莱维把‘拦路虎’给赶墙角去了，还是很能帮忙的嘛，这个麦野成天抱怨只会添乱的恶意卖萌女。
“警备机器人？那些大铁桶吗？”
电话那头的少女明显愣了一下，或许按下接听键前她想了很多，但她绝对想不到莱维大半夜突然拨通她的电话会提起那种学园都市里到处都能见到的大铁桶。
“我想知道你们这儿警备机器人的工作方式，它们是确定发现了可疑目标之后才联系警备员上报的吗？”
“当然啦，如果随便碰到花花草草小猫小狗都上报，那警备员每天非得忙疯了不可。你别忘了学园都市的警备员不是你们那边的职业警察，他们都是教师跟研究人员在工余时间兼任的。数量本来就不多，还得先完成自己本来的工作再把精力放到警备员这边。那些大铁桶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减轻警备员的工作负担，怎么会乱报警反过来给他们增加工作量嘛。”
芙兰达在电话那头侃侃而谈，听得缩在墙角的上条都站了起来靠着墙壁频频点头，仿佛从中学到了以前所不知道的知识似地。
“也就是说只要它们的监视器没确实发现可疑人物，就不会通知警备员？”
“是啦，到头来你究竟问这些做什么？该不会是想干坏事吧？肯定是想干坏事吧！”
怎么听着跟电视里捉奸在床的暴力女友似地？上条侧目，有这么一瞬间，他对莱维跟电话那头的女生的关系，比如何解决外头大路上的三个机器人更感兴趣。忽然察觉到有股如芒在背的感觉，上条连忙又往后靠了靠，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左右扭扭脖子，好似站太久了脖子酸要活动一下，然后就看到那个小个子的短发女生正以一种奇怪的速率把头往莱维那边转。莫非刚才想的被她听到了然后瞪了自己一眼？
怎么会嘛，上条自嘲地抹了把脸。先不论那个貌似没有事是她做不到的女生是否有读心能力，尽管认识了一天都还没满，上条已经隐隐猜想这女生好像缺乏正常人应有的一些情感。冷冰冰地简直就跟外头那三台大铁桶一般，她又怎么会没事儿突然瞪着自己？
大概是衣服穿少了有点冻着吧？上条把校服外套靠上的两枚扣子也扣上，阻挡住拼命往里灌的冷风。刚才出门的时候家里有人他不好像个女生那样提出换衣服，直接穿着校服就出来了。
“再确认一下，也就是说，如果我能在被警备机器人发现之前就让它停止工作，那样警备员就不会接到警示，对吧？”
“呃，你还真打算破坏那些大铁桶啊？破坏机器人可是很严重的违法行为哦，就连破坏清洁用机器人都会惹上不小的麻烦，结果你还想去碰警备用的？”
可以想象出芙兰达在电话那头双眼圆睁的吃惊样，她原以为莱维打电话给自己没准是跟那次的视频有关，为此才犹犹豫豫了好半天才决定不逃避直面危机。现在却听说这个男人准备在学园都市捣乱，太莫名其妙了吧？多大的人了，难道那副成熟的外表都是装出来的吗？
“喂喂，你是成年人耶，结果现在准备告诉我你发神经想缅怀逝去的青春所以要学那些不良少年破坏机器人吗？别闹了，万一待会警备员抓到你之后在你手机里看到有跟我的通话记录怎么办？我可是好学生哟，才不要被去喝警备员的茶呢！”
莱维稍稍把手机拿开一段距离，电话里那名少女的声音分贝实在有点高，吵得他耳膜都隐隐作痛。
“我的大小姐，深更半夜的你就小声点吧。就算我这边无所谓，你也得想想你那边不是？万一等会儿隔壁宿舍的人投诉你怎么办？”
“呜，到头来还不是你害我没了仪态的！还有别叫什么大小姐，我才不是呢，你拿去奉承麦野就好了！”
怎么又扯到麦野头上去了？莱维实在搞不明白这些小女生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思维跳跃性也太强了点。尽管当了那么多年老师，他还得承认自己至今也没学会如何搞懂班上女生那些微妙的小心思，有时候他还想干脆跳槽到哪个男校去呢。那些粗线条的男孩子管起来容易多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不过你放心，就算不小心给发现了，我也保证不会被警备员抓到，更不会连累你，ok？”
莱维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已经不早，再跟芙兰达扯下去就没时间了。
“到头来你还真的要去弄那些大铁桶吗？到底有什么事？如果只是要去别的地方不想被那些大铁桶发现，我可以叫人帮你把那些大铁桶调开。”
“哦？你们还能做到那样？”
听到芙兰达那么说莱维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芙兰达居然会这么热心。说实话之前决定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有点担心人家小女生到底会不会接，毕竟前一阵才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件，就算自己一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可谁知道人家小女生怎么想？即便平时芙兰达看起来不怎么容易害羞，可那件事无论如何也太超过了。否则今天白天遇到芙兰达的时候，她至于那么一副仓鼠的样子可怜兮兮么？
“当然啦，好歹也是有「暗部」这么威风的名字耶。难道你以为「item」就我们四个么，那些后援人员能做很多很方便的事啦。”
暗部？上条竖起的耳朵准确接收到了这个他前不久才听说过的词。他对暗部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土御门那样的狡猾双面间谍与一方通行那样的冷酷杀手上。若非亲耳听到，他绝对想象不到跟土御门和一方通行同样的组织里居然还有声音听起来那么活泼的女孩子。
“呵呵，这样吗？我想也是。”
以己度人，莱维自己从前就是把侦查之类的工作统统扔给别人，只负责情报确定后最后一击的那种，倒是不难理解芙兰达所说的。
“先谢了，不过今天的事儿就不麻烦你，这边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我的目的是把一个有点奇怪的警备机器人带回去研究研究。”
“有点奇怪的警备机器人？”
芙兰达嘴里重复着莱维的话，甭管声音听起来多活泼可爱，她毕竟是一直呆在暗部并执行过无数危险任务的人。她立刻联想到莱维曾对自己以及麦野她们透露过的情报。
“那好吧，不过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麦野？”
别看被麦野那般对待，芙兰达却是麦野的忠实粉丝。对自己组织当中的那个大姐头，她是典型的充满了敬畏与崇拜。
“随你，要保密的话我也不会打电话给你了。”
莱维随口说的这句话传到电话那头芙兰达的耳朵里却让少女十分受用，不用对自己保密，这听起来多让人舒服呀。原本出了上次那档子事儿后面对莱维一直非常紧张的芙兰达不禁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话说回来若非有那个心结在，她也不会那么容易激动大叫大嚷，芙兰达的性格本就不是那么娇蛮的。
“那……你要小心哦，如果出了事遇到麻烦记得打电话给我。虽然你很厉害，但这边是学园都市，有些事还是我们暗部会比较擅长。”
就跟坐在沙发上不小心碰到遥控器的音量键似地，芙兰达的声音陡然降了起码一半，上条伸长了耳朵也听不清她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人家本来就不是说给他听的，怎么一个男生也学起八卦来了？
“好的，有情况我会再联系你，安心做你的作业吧，哈哈。”
莱维挂掉电话，把手机塞回兜里。朝那边支着耳朵的上条连忙往后一缩，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十五度仰望夜空，脸上不无惆怅。
“基本搞清楚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能在不被发现自然没问题，但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不被发现？就算你有神出鬼没的空间移动能力，但咱们也不清楚那机器人正在监视哪个方向呀，万一你出现的时候正好撞上它的镜头怎么办？难道要学电影里的蒙面大盗把脸蒙上？”
上条低头看着自己的外套，这件外套把头套住不成问题，但熟悉的人光看颜色跟布料就能分辨出这是哪个学校的校服。警备员当中有几个就是自己学校的老师，上条一点儿瞒过她们的信心都没有。
“这还不简单？我们有有希嘛。”
莱维的大手搭上少女的脑袋，笑眯眯地望着她。而有希也很配合地大幅度点头，仿佛记住了莱维的叮嘱，生怕动作太小别人看不出来似地。
“也对……我现在已经相信她跟哆啦a梦是一个家族的了。”
好像被挂掉的电话那头的芙兰达传染了般，上条这话也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莱维跟有希听得清楚着呢。不过莱维自己平常都经常开玩笑管有希叫哆啦希，现在自然无所谓啦。
“话说回来，我刚才还以为你会打给哔哩哔哩身边的那个暴力双马尾呢。”
大概是终于想起身前这两位并非常人，上条也开始怀疑自己笑声嘀咕的话有没有被人家听见，于是话头一转希望带走自己的尴尬。
“你说的是……哦，黑子？”
那称呼方式实在过于拐弯抹角，莱维想了一会儿才拍脑袋。
“你也知道黑子是风纪委员？”
“几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戴着那个袖章，自然知道。”
上条扯着自己肩膀往下的衣服，风纪委员的袖章一般就是别在那个位置。风纪委员只有在工作时才会戴上袖章，其他时候外表跟普通学生一样。而黑子正好隶属于附近的支部，上条见到戴着袖标的她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黑子是风纪委员，的确可能对警备机器人比较了解。但我并不希望把她跟美琴牵扯进来，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
“嗯，明白。”
这番话上条暗自记下，并在心里检讨自己以往的‘过错’。他印象中自己曾经有一次在突发情况下打电话向美琴求助一些问题，虽然最终没把那个女孩牵扯进去，但听莱维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着实有点鲁莽。不过到最后又成了另一个问题，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迫不得已打电话问美琴来着？上条苦思不得其解，那应该并非失忆之前发生的事呀。
“其实倒是也还有别的选择，麦野估计知道的东西比芙兰达多，了解的肯定也比她详细……不过那丫头实在太精明，心思又多，找她难保不会节外生枝。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像芙兰达那种笨笨的女孩子……哦，我什么都没说。”
一不小心就把心里想的说漏了嘴，莱维一扭头就打算当做没事发生。其实就算说了又怎么样？正常情况下上条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会跟芙兰达产生交集，芙兰达自然也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曾被莱维评价为‘笨笨的女孩子’。但世事难料，谨慎点总没坏处。
“嘁，结果不还是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上条好像打定主意要挑战阿虚在sos团里的地位，吐槽一句接一句。幸好莱维早就在阿虚的枪林弹雨中锻炼出来了，一阵风就能把快钻进他耳朵里的声音吹跑，没听见呀、没听见。
而且事实也并不完全像上条吐槽地那样。表面上看刚才一通电话花了不少时间，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通电话无意中解开了最近一直横桓在芙兰达跟莱维之间的心结？至少莱维本人并未意识到这点，挂了电话后双手拄着下巴在书桌前发呆的芙兰达则更加懵懂。
“有希，你能捕捉到那几台机器人的监控区域吗？实时的。”
“没问题，现在吗？”
“对，就现在。”
“好的。”
话音刚落，有希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就失去了神采，仿佛变成了电脑的指示灯一般。
“已经成功连接三台机器人，现在将它们的侦测区域以实时图形的方式传送给你，可以吗？”
“哦？还能这样？那太好了。”
眼前景物一晃自后恢复正常，莱维的脑海中却已经多了一副直观的立体图像。外面那条大街以几何图形的方式呈现在他脑中，包括那台清洁用机器人在内的三台机器人的监视器照准范围统统以深色调的透明区域进行标注，并随着机器人的移动而不断更新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