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整天的回到家,刚吃完饭莱维就很没形象地整个瘫在沙发上扮死尸。不过今天他的确累得够呛,并非肉体上的疲劳,主要是精神层面上的烦躁。
跟自家叛逆期的‘大女儿’逃学约会原本是件好事儿,可偏偏一路上遇到了大堆平常一年都未必见到一次的极品人和事。要说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果然还是中午吃饭时街上那对搞基的高中生吧?
“走了。”
好不容吃完那顿自己差点笑喷对面的少女则差点吐了的午饭后,莱维又跟凛差不多跑遍了整个中央区。不光在路上走,还潜入了好几所学校。在其他学校正在上课的时候玩潜入,即便莱维并不担心被发现,却也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谁让他自己是个老师而凛又是个学生?如果两人换个别的什么职业,比如间谍或者小偷又或者强盗什么的,肯定就轻松无压力吧?
光去别人学校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今天不知怎么了,总是运气难说好坏的意外目睹各种让人尴尬的情况。比如他们俩吃完午饭后去的第一所学校,中央区最著名的贵族学校白皇学院——这所小、中、高一体化的超级名校占了整个中央区最大的一片土地。学校的广阔程度尽管跟麻帆良和学园都市无法相提并论,但就说校内交通需要靠有轨电车的单一学校,白皇基本上可以算是除了麻帆良之外的唯一一间了。
白皇学院不单止大,而且还环境复杂,连热带雨林跟悬崖吊桥这种东西都存在,叫人怀疑究竟当初创校的人是真那么好运气找了个如此特殊的地盘,还是选定地址后才找人用各种方法营造出了这样的环境。毕竟那是一所几乎聚集了全世界最有钱的家庭的孩子的学校嘛,用钱干出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按理说如此之大又环境那般复杂的地方,上课期间意外碰上人的几率应该十分之低,更别提意外碰上认识的人的几率得低得多让人发指。可偏偏正是那般疯狂的概率硬是让莱维跟凛给碰上了,所以说这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啊!你到底准备带我去哪里?我不是说了按照你给这个道具的侦测范围,把它设置在这个学校正中间的新校舍顶上就行了吗?”
走进白皇学院的校门已经十几分钟了,远坂家的大小姐终于再也忍不住周围的湿热环境,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不顾形象地大叫大嚷起来——别怀疑,这才是魔术界名门世家远坂家当代家住的真实个性,若她真和学校里同学们面前那样完美,莱维又何必每每看见她就想起菲特、而且还拿来当做相反例子?
不过这次跟平常有些不同,没法按惯例拿菲特出来衬托凛的诸如无理取闹坏毛病。谁让莱维的确带错路了呢?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这可不是一间普通的学校,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们的方向感。别太急躁,谨慎一点,小心万一有什么突发……”
“突发你个头啊!”
凛随手捡起个石子往前使劲一扔,作为专研宝石魔术的天才魔术师,相比其他一些身体孱弱只够力气念咒的同行,她很擅长投掷技。嗯,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命中。
“我只是把分析过的所有可能性告诉你。”
要被这小石子打中那也太丢脸了,莱维抬起手轻轻地把那石子接住,然后顺手往旁边的悬崖底下一扔。
“我可没瞎说,你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一下,这森林里是不是有股奇怪的气息?”
见莱维好像的确是认真的,凛尽管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倒也听话地闭起了眼睛。只是某大小姐的眼睫毛颤来颤去调皮得要命,这仿佛在告诉别人她并没有太白莱维说的当一回事儿。
“是不是一直过得太顺了?”
“你说什么?”
“哦,刚好想到点别的事儿。”
莱维随便敷衍了一句后闭口不谈,方才他一个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好在对面的大小姐明显没往自己身上联想,权当这位老师的癔症又犯了,继续闭目静立,并没料到莱维口中那个‘过得太顺’居然就是形容她的。
尽管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的羽翼,但仅从‘庇护’这一点来讲,很难说她的亲生父母能做得比莱维这个养父更好。也许正是莱维做得好过头了,虽然没让凛成为真正温室中长大的大小姐,却也从小到大没让她遇上过任何真正的危险,以至于好像渐渐让她养成了遇到任何事都内心潜意识认为最后关头无论如何莱维都会出现,如神兵天降一般帮她把一切统统解决。不得不承认,这样成长起来的远坂家大小姐在危机意识方面显然比其他独自修行的魔术师弱上几分。连这一点她也同样比不上菲特,那个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与莱维分开的魔法少女。
“呜,隐约有种特殊的能量在这森林里流动,不过具体是什么……跟我知道的几种魔力都不一样,说不出来是什么。”
大小姐皱着眉头,说到一半抬头盯着莱维:“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很遗憾,我也不怎么清楚。”
莱维摊开双手。看凛的神情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说辞,但这的确是真的。
“以前来这儿的时候印象中没感觉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莫非白皇最近也出了什么事?”
凛自顾自地认为莱维有事儿瞒着自己不肯说,倔脾气的她自然做不出央求别人告诉自己那种小女孩撒娇般的行为,干脆就放过了这个细节。
“有没有出事儿我不知道,但这种像魔力又不像魔力的能量其实一直都存在,只不过从正门到校舍的那段路恰好是个真空地带。”
“原来如此。”
白皇学院并非麻帆良那样的开放式校园,两人身处的这片森林就可以看做是厚实的防御网,而在这座森林之外,还有一堵高墙将整片土地围起来,普通人除了每年的几次特殊节日,平常是没机会踏入这所贵族学校的。在这方面凛跟其他中央区的学生享受着类似的待遇,之所以还来过白皇几次,无非因为她是二中的学生会会长。
外校的会长到白皇来商谈事务,这里头的贵族们自然会安排好从正门开始的一系列接待,不可能让客人翻墙然后在森林里长途跋涉。
“等等,听起来你好像不是今天才第一次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呀?”
“还不是为了你们学生会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学校想来一遍还得提前预约,我哪有空陪他们玩那么复杂的程序?要不是我抄近路跑得快,你以为上次运动会的章程是怎么及时送到雏菊那儿的?”
莱维理直气壮地回答。
“什么?为了‘我们’学生会?这话说得好像你不是学生会的成员一样,别忘了你每个月从学校领导的课外活动指导工作补助金是靠学生会,而不是那个乱七八糟的sos团!再说了,上次那件事你不提还好,到底是因为谁才害得我们差点逾期提交章程副本啊?要是因为那次的事让二中的学生会给人留下工作不认真的印象,我绝对会带好证据到这边来向这边的学生会诉说本校的教师有多么不负责任多么懒散多么吊儿郎当多么不适合在教育界工作!”
一口气狂喷了一大通,凛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呼呼直喘气。在这男人面前她丝毫用不着顾忌形象,所以别看表面上挺生气的,谁敢说她不是借题发挥趁机宣泄一下自己在学校里压抑已久的精神?可怜的莱维,含辛茹苦把一个女孩子拉扯大,啥养成的好处都没得到还被当成出气筒,要不他怎么总想着赶紧收工回家?抱着软乎乎的小菲特才能让他找到一丝安慰呀!
“还有……”
还有?大小姐您不累么?即便体力撑得住,您确定您不需要先补充点水分么?莱维讪讪地摸着后脑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刚才狂喷的那一通应该已经把能喷的都照顾到了才对呀,难道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需要这位大小姐特意指正?
“雏菊?你什么时候跟人家那么熟,可以叫得那么亲热了?光从你这口气就很难让我相信你刚才说的话,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成天往这儿跑还跟人家小女生混得很不错啊?”
凛站直了身子一手叉腰一手笔直前伸指着莱维,貌似现在并非吐槽她侵犯春日版权的好时机?莱维无奈扶额,怎么女人总是在不重要的细节方面纠缠不休?他突然觉得梦梦才是男人理想中的那种女性,无怪乎才参加了一次学园祭就在学校里掀起了一股旋风并持续至今。
“嘘……”
莱维伸出手掌示意凛别出声,如此巧合的时机怎么能不让少女认为他这是在故弄玄虚以逃避自己的诘问?凛走上前想一把拍掉莱维竖在嘴边的食指,理所当然她又没能成功——就不懂偶尔让我一次吗?远坂家的大小姐对这个男人的不体贴已经快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居然有人会跟这样的人结为夫妻并长久生活下去。
丝毫没有浪漫的感觉,凛甚至怀疑眼前这男人究竟是否能用有组织有条理的语言解释出‘浪漫’这个词的含义。
少女在心里不断吐槽着,可她却不知道两个人结婚共同生活跟交往谈恋爱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状态。年轻人的交往固然需要浪漫与激情来令彼此的感情持续升温,已经由恋爱升华后的婚姻却并非仅靠单纯的激情就可以维系。所谓的相濡以沫,尽管这位大小姐肯定能随便就写出一篇上千字的文章加以说明,但只有当她真的步入了那样的人生后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意义。
“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装得可真像。凛撇着嘴不屑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她还是初次发现这个跟自己相处了好几年的男人还有此等精湛的演技。
“听见了吗?”
“你烦不烦啊,就算现在装得再像,不觉得刚才转折的时候太生硬了吗?”
虽然凛由于在电器方面的极度不擅长,顺带影响了她对电影这类现代人基本的娱乐方式的适应性。但好歹她还不至于连电视都不看,成为一个与当下社会脱节的原始人。平常她就经常带着批判的眼光审视同学们交口称赞的那些热播电视剧,连大牌明星的演技都难入这位大小姐的法眼,所谓刚才对莱维的称赞也不过是因从未见过而稍稍惊讶了一下罢了。
“没跟你闹,你仔细听听。”
鄙视的眼神过了这么久都仍未生效,凛一方面感慨自己早该知道这男人的脸皮有多厚,一方面心下难免也有了些怀疑。莫非他不是故意岔开话题给自己脱身,而是的确突然发现了什么异状?
等等——二中的学生会长才想起今天可不是一时兴起想来个叛逆之旅才在上课时间从学校里跑出来的。别怪凛神经大条,根本原因是身边的这个男人实在过于缺乏紧张感。就跟圣杯战争的时候一样,只要呆在莱维身边,她就有种天大的事儿都只不过是人生中的一次小游戏这种感觉。不得不说那也是一种神奇的气质,但凛又怎么可能因此对这个男人另眼相看?才不会呢!让自己差点忘了正事儿的还不是这个男人吗?虽说如果没有他告知,自己到现在肯定还以为生活在和往常一样的平凡日常当中,不会知道这座平静的小岛早就被未知的异世界来客入侵。
“我什么都听不见,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凛像借住在自己家里的兔女郎那样竖起耳朵细细聆听,除了树叶偶尔在微风中发出的沙沙沙声之外,她找不出值得注意的东西。自己如此凝神仍无发现,他在打打闹闹中却能轻易洞察,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埋藏在深处的警惕,让自己依赖上从而变得放松吧。
“好像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前言撤回,凛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种**的色老头针对年轻女孩特有的技能。
“听声音,那个女孩好像遇到了麻烦。”
“嘁,你巴不得人家有麻烦呢。”
凛拨开被风吹到前头来的辫子,然后右手按在耳朵上并发出淡淡的微光。她给自己加持了一个听力增幅的魔术,随即隐隐约约地呜咽声被纳入耳廓。
“听起来像是在哭?你耳朵究竟是什么做的?我用魔术增幅之后也才听到断断续续地一点点,声音的发出点离这里得有多远啊?”
“那个方向,离这里大约有两公里左右?”
哇塞,两公里?这可不是空旷的喊一声能传老远的大草原,而是遮天蔽日大树密布的热带雨林呀!
“走吧,咱们过去看看,听声音那女孩儿很可能遇到了危险。”
还没等凛感慨完,莱维弯下身拦腰一般将她抱起。遭到忽然袭击的少女惊慌失措地挣扎了起来,有了早上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的经验,莱维啪地一巴掌扇在凛的屁股上,后者立马在他怀里变得老实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明明已经是再过一年就面临升学的大龄少女了,平时绞尽脑汁都没办法让她听话,结果却是这种针对小孩子都未必有效的方法奏效了。莱维打算等回到家闲下来好好研究研究自家‘大女儿’这究竟是何种心理,不过无论如何,好歹总算是找到一个治她的手段了不是么?
莱维开心地笑、得意地笑,怀中的少女羞得不敢抬头,没看见自己监护人这副无耻的嘴脸。
不知是否有刻意跟麻帆良竞争的意思,白皇学院尽管占地远远比不上那个最早创造‘学园都市’这个名词的超大规模学园,却也充分利用了有限的土地面积,营造出各种不同的环境以及建筑物集群,可谓是包罗万有的奇迹之地。
就说这片热带雨林吧。为什么凛能很自然地接受莱维关于这座学院有不寻常之处的说法,直接原因就在于这片令人诧异的森林。学园岛地处亚热带地区,光从纬度上而言符合热带雨林生成的条件。可事实上这座岛上除了白皇里这座森林外,从来就不曾存在其他的热带雨林。
凛身为一所学校的学生会长,除了日常的学习以外还需要了解学校历史进而包括学园岛从最初到现在的变迁。她很清楚得从书本记录中知道这座岛被开发前并不存在热带雨林这一生物群系,包括白皇所拥有的这一片,是他们创校之初不知以何种手段培养出来的人工雨林。
既然连热带雨林都造了出来,这座学院里再多点别的什么东西也就不足为奇。可实际上若只是多了一点儿也就罢了,这座学院里的形形色色奇特建筑与环境实在有些过于丰富,丰富到很容易让人产生困扰的程度。
比如雨林正中连坐悬崖间悬着的吊桥,就正在困扰着这座学校人气最高的那名少女。
“呜……呜……”
穿着白皇制服的少女小腿岔开跪坐在吊桥中央,由于整个身子像遇敌的刺猬般蜷缩着,漂亮的粉色长发发梢处都沾上了吊桥木板上的尘土。
白皇学院里这座吊桥名副其实,和图片视频里常见于荒郊野岭的一样简陋,几根铁索连着悬崖两边,中间铺上一长串留有间隙的木板——在一所学生平均水平都够得上一流大学入学标准的超级名校中见到这样的东西,想当然都知道不可能是真的拿来当道路通行工具用的。
也不知究竟是学校里什么人拥有这等奇怪的癖好,导致现任的白皇学生会会长几乎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