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昼夜交替,日月轮转,莫桐梓便在旦评小历上划去一道,到今日已是足足划去了三十六道,距离春分,也就是一旬之内太华就要闭山,届时未得闯过太华千里壁障者,都要闭眼回返了。
莫桐梓脸蛋冻地通红,手掌拢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山风一刮,直吹地她惊呼一声,扯住斗篷不敢松手,这要是卷走了御寒斗篷,今夜说不得要垂头丧气地钻进小宁那里去抱团取暖了。斗篷是护住了,座下马儿却悲嘶起来,它也挨不住冻了,人立而起,干脆掀下主人狂奔一阵,也好比这慢吞吞地挪步。
韩瑜眼疾手快,一夹马腹,探身过去死死拽下马鬃,狠击一拳将这畜牲打地老实了,将缰绳递给莫桐梓,言道:“莫姑娘仔细些,至多十来里就到了,看,若是马儿不听话,往马脖子锤几拳铁定老实。”
莫桐梓却是有些羞赧,她一支螭龙笛能迷惑飞禽走兽,偏偏走了个神就被一匹马丢了颜面,真是惹人笑话。
一抿唇,一股冰冷感,原是一朵雪花落在了红唇上,放眼望去太华银装素裹,千树万树梨花开,新雪没过马蹄,偶有几瓣秋日红枫露出,如是美人点痣,愈发娇气。
萧宁素淡漠地浅浅勃发出周天真气,九百里一过,旋即有鹅毛大雪飘洒,竟是从深秋踏入凛冬,众人一时讶异太华骤然入冬,不待有个所以然出来,单衣素裙地,被冻了个够呛,马匹深一脚浅一脚,最后的一百里路堪堪走了四五日。
萧宁素再怎么丹田有恙也比小宗师雄浑地多,兼有林仙内甲,自然是不在乎丝毫护体真气消耗。她将罩衣披风都让给了司马璎珞与莫桐梓,只着素衣开路在前,抬眼远眺,往日浑浊的千里壁障淡薄了许多,显出了其后巍峨积雪群山,天蓝澄净,宁静高远。
如此萧宁素开路,韩瑜断后,以宗师脚力,这最后的二十里仍旧是走了半天,直到日半中午,众人才披荆斩棘地破开山林,眼前陡然开阔。
渺渺茫茫无垠冰原,雪粒飞扬,极远处隆隆传来雪山百万年冰雪倾覆之声,纵是所隔山海,天地威势之皮毛依旧是让人沛然不可御,目力极致处,隐隐一道横跨天地的屏障高亘,光影斑驳际,无一不是望见壁障之后乃是青翠山湖。
一墙之隔,直如霄壤之别。
萧宁素翻身下马,护体真气一滞,冰上烈风撞进来,饶是以萧宁素三品宗师的实力,这寒意透进骨髓,非要真气围剿才驱逐了出去,再撑起护体真气,所费甚大。
须眉雪白的韩瑜站在萧宁素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一道白雾,说道:“地龙守壁障,莽莽冰原,何来的地龙?”
萧宁素斜眼,这厮不知去哪摸了一身宝蓝长衫来,还没等炫耀炫耀,风吹雪打还不是尽数染成了白,一个男人这么爱打扮,真以为能让她跟着女为悦己者容么?
二人不约而同转头,远方冰面上遥遥黑点,顺风传来模糊呼喊,窦连城取出千里镜望去,说道:“人数不少,应有二三十人。”
众人踏在冰原上,入脚坚实,冰非三尺之寒,显然不是朝暮之间冻起,运起轻功,倏忽便到了黑点处。
“韩兄,萧姑娘。”陈麟阁拱了拱手,“羽林将”裹地严实,背后竟是有几座木屋,痕迹粗糙,应是不辞辛苦从山林间伐木造的,看过去,不少脸熟的,韩瑜甚至看见了披了件噬龙熊皮的王秋仪在烤火,眼皮一抖,命大啊。
“此处风大,不如进屋说话。”陈麟阁引众人进了营地一座大木屋中,内中篝火旺盛,暖意融融。
坐下少顷,便有五六人钻了进来,萧宁素都认得,全都是英杰榜前十的一时风云人物,窦连城眼瞅应该是没他什么资格了,当即带着司马兄妹与莫桐梓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