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古北、御魔塞、镇蛮塞,距上次去长城都是二百年前,屈指一算,轮上一轮,也许本君值守长城时,说不定偏偏来了蛮魔狂潮。”临渊真君自嘲道。长城是神州道统赖以存续的关键,所有神州宗门都有义务向长城提供物资与镇守修士,然而噱头是一,道统是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谁也不愿朝明摆着的窟窿里投下去,中原与北地宗门最是热心,毕竟破了长城,首当其冲就是百战宗与凉州洗剑门,天一道宗唇亡齿寒也讨不了任何好处,地处关中司隶的未央宗,与青州濒海的瀚海阁都算是尽心,但隔了大河大江的南方宗门,尤其是五行宗为首,向来是敷衍,能拖就拖,每每朝歌七大仙门商议御魔事宜,最先拂袖离去的便是五行宗。
铭鼎真人脸色一变,急声道:“真君怎会有此念头,真君吉人天相,御守长城时必定四海康晏,只有真君大发神威一说。”
临渊真人微一皱眉,觉得“四海康晏”听得分外拗口,“靖”是道宗这一代道君尊号,为人弟子总要避尊者讳,虽不是谕令明写,但如铭鼎真人这般不肯稍逾矩的迂腐性子,便是金科玉律了。
“一甲子没有大风浪出来,迟早都是要人做那个替死鬼,保轩,你不必替本君忧心,二百年前本君尚是真人时,都是挺了过来,这次轮上真是遇上又能奈我何,倒是你。祯贺这老货愈发地没记性,不晓得是不是急着轮回重修,专挑清梧一脉那边痛处开刀,要是清微一脉指使的,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敢动虚天障,真当靖湫道君老花了眼了不成?你在两仪阵阁兢兢业业地做了几十年的守峰真人,我看也是该挪挪位置了。”
这就是明的诛心了,饶是铭鼎真人与临渊真君同为师兄弟,实为追随,都是不由得脊背发寒,临渊真君有了做棋手的资格,上边的国手们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位新晋真君的青冥一脉收入麾下,临渊真君实力远超同阶修士,更是为人瞩目,有青冥一脉入麾下,等同于晴菽一脉一并纳入,摛藻真君与临渊真君青梅竹马,相识快千年同气连枝,三十三峰三十三宫给清微清梧二脉占去一多半,余下的又是清湫清甯这两个谨守中立的道君门下弟子,多了两位真君,于哪一脉都是一枚重重砝码,尤其是临渊真君八百余岁破境神阙,寿元潜力犹在,堆砌下无数天材地宝后,冲击道君尊位希望极大,两相一轮,临渊真君自然有选择的余地。
临渊真君有心情指点江山,铭鼎真人不敢侃侃而谈,须知神阙与金池所隔,便是凡人与修士一样的霄壤之别,一枚棋子有甚资格妄言棋局?躬身道:“一切但听真君安排,保轩所求,唯望承续元家世代平安,犬子得修真人,其他都是分内职责。”
“保轩啊,也莫要将自己看轻了,该是你的,推不走,不该是你的,抢不来,待本君擒下梼杌老贼,诛灭了北地邪修,此份大功中你是要占一份的,暮雨近来与笙儿时常说到洗华道阁里总是与轲孟不对付,神阙一位,本君能助自然会助,但你二人中谁更是有望,你也是明白的。”
临渊道君坐回龙神木椅上,继续写着信笺,铭鼎真人躬着身,堂堂两仪阵阁副阁主,只要不遇见真君道君,自可是一世不弯腰,奈何修道如登山,一山总比一山高,高的,就忍不住更高,低的,就想着怎么将高峰给砍低了。
真君们操心的事情,自然是与萧宁素远了一个蛮荒,萧大姑娘正气呼呼地坐在飞舟下舱室里生着闷气,一群人似乎对她元阴在否特别的关心,萧宁素简直不敢想象董昕她们知道了这种谣言的表情,祺臻真人喜怒哀乐都是挂在脸上,小比筵席上特地带着萧宁素去敬栖夔真人,栖夔真人笑眯眯地,就像看自家儿媳妇,撮合的是谁?要的说?夏越冬只要不回应,这事情不成都是成的,那算什么,奉子成婚?
念及此处,萧宁素目无表情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得亏这一月中从未昏迷过去,否则以夏越冬那个伪君子,猪蹄子的渣滓性情,鬼知道是不是,越想越是气愤,夏越冬这人为什么被邪修抓去了,事情还是能那么多?最气人的是,不能咒他死,他死真的是百口莫辩了,活着还能指望他跳出来澄清一下,虽然这个希望很渺茫……
萧宁素娇嗔喜怒,俏脸一会儿气恼,一会儿托腮,一会儿忸怩,幸好舱室里都是女子,不然都看昏了头男修,饶是女修,也是面面相觑,心说这师妹是不是想念情郎了,风情万种地给谁看?
有道是情思如藕丝,越理越乱,不觉间过了三天两夜,飞舟停在一处山脊背面,周遭尽是漆黑或是血红的密林,偶有雀鸟恸鸣,骇人地紧。
“下船之后,披挂整齐,依令行事!”周纨喝道,甲板上满是整队的道宗弟子,听得带队仙长喝令,第九方阵陡然换上符甲,周纨这才想起来萧宁素哪来的符甲,转身就要问辎重修士讨一副来。
“师姐,不必啦,我有符甲。”萧宁素忙是止住了周纨,倏忽换上了红金符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