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诰还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有些事情，说了没有用。

光再次暗下，过去的景象再次浮现出来，这一次，他没有开口，他安安静静地站在薛诰的身边，藏在黑暗之中，观望着过去的一切，那些早已发生过的，既定的事实。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两个人，只是他们身边的光更亮了，比以往很多次都要亮，甚至于他们两人身上都散发着光芒。

薛诰感觉到有些奇怪，他想要开口问他，一转头却看到他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嘉妮斯。薛诰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爱恋，他是麦咭科的一部分，如果麦咭科爱着嘉妮斯，那个他也是爱着嘉妮斯。只不过，薛诰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这份爱，为什么不不愿承认，他也是麦咭科呢？

……

“我不是说了，你再敢来，这一次我一定会杀掉你呢？”麦咭科说着狠话，可是看她的眼神却没有半点杀意。

可是，嘉妮斯没有理会他，似乎在她的跟前没有任何人一样，她自顾自地踏进储书楼里，但是她没有走很远，她甚至没有靠近麦咭科，她只是站在窗边，站在储书楼内，一言不发地看着麦咭科。

麦咭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他其实也不过见过她两面而已，可他就是觉得她跟别人不一样，就是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跟自己是一样的。

这一刻，时间静止，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嘉妮斯眼角的泪水滴落下来，毁掉所有的平静。

“你杀掉我吧！我受够了这所有的一切了。”哭腔里带着一丝的坚定，她一心求死，只是她不让。

嘉妮斯之所以会再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她想死，她想要舍弃所有的一切离开，她受够了所有的一切，她已经不想要再忍受那些痛苦了，所以她出现在这里，她以为麦咭科一定会杀了自己，她一直这样坚信。可是麦咭科变了，一切也不一样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麦咭科不会杀她，她怎么也猜不到，麦咭科会留下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麦咭科竟然开口问她怎么了？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麦咭科小心翼翼地向她走来。

嘉妮斯没有预料到，所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面对麦咭科的示好，她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嘉妮斯不断地摇头，似乎这样做能让自己清醒一点，又似乎这样的举动可以让那些虚假的成分消失。

“你杀掉我吧！”嘉妮斯一边摇头，一边恳求麦咭科。可是麦咭科仍旧无动于衷，他没有动手，甚至连杀气也没有。

“你为什么不杀掉我？”嘉妮斯的眼眶里蓄着泪，可是那些泪水没有落下来，她的语气不再跟之前一样，只是恳求，更多的是疑惑和诧异。

然而麦咭科面对她的诧异和疑惑，却只是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杀掉你呢？”

“因为……因为你说过，我再来，你一定会杀掉我的。”嘉妮斯低着头，没再多说什么，那模样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可是相较她之前说过的话，她等待的，似乎只是离开，又或者，应该说是麦咭科的攻击，麦咭科给予的死亡。

“你如果想要死，你怎么都可以死，为什么偏偏要来到这里，就因为我说过你再来，我便会杀你，所以你便来找死，为了死去，再来我这儿。你未免想得过于好了，你要死，我就非要让你死么？你想要我杀了你，我就非要杀了你么？”麦咭科冷笑一声，话语里带着愤怒，甚至于他举动还带着一丝丝的攻击性，可是他不会杀她了。

嘉妮斯看出来了，他不会杀她了。她失望地垂下头，低声呢喃，“可是受够这一切了，我受够所有的痛苦了，我想要离开，想要舍弃一切，我，需要，死，需要死亡。”

哪怕嘉妮斯的声音很小，但是麦咭科还是一字不漏的听见了。他诧异地看着她，话语里攻击性十分明显，甚至还带有一丝丝的嘲讽，“你如果想要死，怎样都是可以死的，没有必要赖在我这里。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嘉妮斯仍旧没有抬起头，只是眼眶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是啊，只要我想，我总是可以的。只是我不能，我不能，不能。”

“为什么呢？既然是一心求死，又为何不能？”

“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只能承受着那些痛苦，背负了那些罪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得面目全非。”嘉妮斯苦笑一声，接着说下去，“我早就该死，这个身体，这个身份，连带着我这个人都不该活着，可是我却不能自己了结自己，甚至于我也不能自私的离开，我只能承受着所有的苦痛，做着那些不愿意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永远得不到解脱。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么？你知道我为什么希望你杀掉我么？”嘉妮斯抬起头，看着麦咭科，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

不等麦咭科提问，嘉妮斯又接着说下去，“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感觉到安心，从我变成现在这样开始，只有这里能让我感觉到安心。我想，如果是死在你的手上，也许也算是一种幸福吧！至少在死的时候，我不会是我讨厌的模样，至少在我死去的时候，我还能是嘉妮斯，真真正正的嘉妮斯。”

麦咭科往嘉妮斯所在的方向靠近，只是他仍旧与她保持着距离，可两个人的氛围在这一刻已经发生了变化。

“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经历了什么？”

嘉妮斯错开麦咭科看着她的视线，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好像在努力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平缓，只不过，不管她怎么努力，她的话语还是带着一丝丝的颤抖。

“今天，是我妹妹的祭日。我妹妹是死在我的手上的，是我亲手杀了我妹妹。我疼爱的，我一直保护的妹妹。”

麦咭科看着嘉妮斯，他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劝慰的话，只有话到嘴边，却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他转过身，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果你想要留下就留下吧！”

嘉妮斯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回答。

时间静止，一切停在这一刻。

这一次，画面没有消失，光亮也没有暗下去。

他走到了她的身边，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在看到她眼角的泪水的刹那，他甚至伸出手去替她擦拭掉泪水。只是他的手没能触碰到她，她只不过是过去的景象，并不是真正的她。他是知道的，可是在看到她眼角的泪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薛诰看着他的举动，轻声问：“即便是这样，你还是不愿意承认你爱她么？”

他没有回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似乎要把印在脑袋里才罢休，只不过，从很久之前他就将她的模样印入脑海里了。

“承认又如何呢？我承认了，又能改变什么呢？我的爱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她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也无法帮助她什么，我始终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躲在黑暗中看着她，看着她和他，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永远都只能是这样了，永远都只是这样了。这样的我，这样的爱，对于她而言，不重要，也没有意义。”他苦笑了一声，“你看，我连给她搽眼泪都做不到，他却看不见她的眼泪，哪怕他看见了，他也不知道替她搽，而我始终无法触碰她，始终碰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