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庄的丹枫已经红了叶子,拾阶而上落了一地的红叶,绵绵密密的秋雨之中,木屐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崔临换了一身竹叶青大袖袍服,脚下踩着木屐,衣袖飘摇当先而行,崔奕与扶着仆从的卢三郎跟在后面,顾明珠带着阿碧与小葵踏着木屐一步步跟着他们向着花厅而去。
花厅里早已摆下几张榻席,三张围着案几,案几上摆着酒与菜肴,另一张却是在主席之旁,上面摆着的是几样精致的糕点,还有热腾腾的茶汤,薄盐少酥,闻起来更多的是茶的清香。
崔临在主席上坐下了,打发了小圆去一旁的小炉边温酒。
他请了卢三郎在另一张榻席上坐下,崔奕也随之坐下,三人围着案几沉默着。
只有顾明珠,看了看那张在崔临身边的榻席,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坐下了,只是脸上有些泛红,榻席离着崔临那样近也就罢了,让她脸红的是面前案几上摆着的糕点,都是她往日爱用的,一样也不差,这实在是教她有些不敢往崔临那边望过去,害怕脸上会更是烧热。
崔临倒是从容,他让小圆斟了热酒,举杯向着卢三郎举杯:“临不曾想过还能见到卢三郎君,实乃幸事。”
卢三郎淡淡一笑,瘦得青筋暴起的手举起杯盏到跟前闻了闻,却是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不得不放下杯盏,用衣袖掩着嘴好半天才缓过来,自嘲地一笑:“多年不沾酒乐,不想竟然教你们瞧了笑话了。”
他无力地倚靠在凭几上,嘴唇青白:“如此苟延残喘多年,真比不得当年畅快肆意活上一日。”
崔奕看着心焦,急急问道:“三郎究竟是何病,为何如此严重?”
卢三郎脸色黯淡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哀凉,又无力地挥挥手:“不过是些要命之病。”
顾明珠终究是按捺不住满心的焦急,开了口:“敢问卢三郎君,我父亲与阿娘究竟与你……”
卢三郎望向顾明珠,有些失礼地看着顾明珠好一会,才微微露了笑:“郡主与大长公主有七分相似,当年的大长公主可是天下闻名,无论容貌与恩宠都是无人可比的。”
“我只是见过大长公主一面,还是在宫宴之上,那时候大长公主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嫡公主,与废太子乾,魏王璟还有身为禹王的当今都是一母同胞,最是尊贵。只是当年太子乾勇武,魏王璟贤明,都深得先帝爱重,禹王相比之下便不那么得看重,若非当年出了废太子的变故,只怕今日帝位未必就会……”
他对这样忌讳大罪的话没有丝毫避讳,坦然地说着,好似不过是寻常之事:“当年太子乾因为涉及巫蛊魇镇之事而被废,更是自缢在东宫之中,先帝命人彻查却查出竟然是魏王璟命人陷害废太子,魏王璟获罪圈禁,终于也服毒自尽,先帝悲愤之下重病不起,立了禹王茂为太子便一病不起,不多时候便崩殂于太极殿。”
“我父亲当年深得先帝信任,与太子少师郭晟,大将军顾青同为先帝重臣,日日入宫请安,听候先帝吩咐。”卢三郎君的话有些气息不匀,喘声粗重,时时咳嗽打断说话,好一会才能接续上,“而我当年不过是赵国公府的浪荡子,无心功名只爱书酒诗文,对父亲朝中之事素来毫无半点兴致,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