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薇菡接着道：“……我天生体质虚弱，虽身在玄宗，却无法修真，自五岁起，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至十岁，双腿完全失去知觉，再无法下地行走。”

她淡淡说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叙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韩三宝的心却是狠狠一缩。

再细看，果然发现她的肌肤并非天然白皙，而是那种虚弱的苍白，明亮而充满智慧的眼眸深处，隐隐带着一种深深的疲累感。

自十岁起便无法下地行走，只能在轮椅上度日……那是何等折磨？

可她说起来，却如事不关己。

只听她继续说道：“上天是公平的，它让我失去行走能力，却让我的头脑比常人更加清晰灵活一些。所以师祖，将你的困境细细与我说一遍，或许我能为你分忧一二。”

韩三宝点点头，将前事又说一遍。

……

“首先，我无法修真，且连行走能力都早已失去，但正是因为如，我有更多的时间用来阅读。十多年来，我几乎阅读过藏书阁内所有书籍，其中有古典修真典籍、铸剑炼丹宝典、玄界地里概要、妖兽魔物大全……我可以肯定的是，这所有书籍之中，没有一本有关于‘内天地’或是‘内宇宙’的记载，哪怕只言片语也没有。那么，是否真的有内天地存在？”

在韩三宝将事情从头到尾又细细说了一遍之后，陆薇菡便说出了以上一番话。

“再者，即便真的有内天地，以祖师爷神品九劫阶的修为，他的内天地能有多大一方天地？而玄界有人类活动的地域便有十万八千里方圆，之外或是茫茫群山、或是无边海域，但从未有过记载过或是有传闻称有人去到过边界。十年之前，此地有天、有日月、有星辰、有四季变化，有无数生灵……如此一个世界，居然在一个……人的体内？”

韩三宝以及云子修、何天德、洪元辰四人闻言皆是皱眉。

陆薇菡道：“很抱歉，我并非质疑祖师爷或者师祖你的话，我只是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

四人这才点点头，除韩三宝外，三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快。毕竟玄祖对他们来说，是老祖宗，陆薇菡的话，多少有些不敬。

除此之外，倒也觉得她的话不是全无道理，一个人，任修为通天，体内又岂能容纳下一个宇宙？

“最后一点，也是我心中最大的疑惑，便是你的身份。”陆薇菡目光灼灼地看向小霸王。

“我？”韩三宝指着自己的鼻子。

陆薇菡道：“且不管你是否是一个山贼，仅凭懂得玄功一点皮毛便断定你是祖师爷的弟子……”

说着看了几眼云子修，不再说话。

话外之音大家都懂了。

云子修微微有些尴尬的道：“薇菡，你未修炼玄功，对之缺乏了解，这点我不来怪你。玄功的特殊之处在于，自古并没有只言片语的文字记载，而是口耳相授，并且门中有严苛禁令，非我门下之人，绝不可泄露半字，否则废其修为，断其记忆，逐出师门。再加上祖师爷的炼骨秘方……故此，师祖的身份不必质疑。”

陆薇菡浅浅笑着，不置可否。

其实，她心中有无数个理由可以反驳得云子修哑口无言，可她同时也相信，云子修乃至何天德、洪元辰心中也是明白其中疑点，只是……他们或许有不得已的理由吧。

而此不得已的理由，大概便是众人目前的困境。

玄界无数生灵百姓，已在这场灭顶之灾中几乎灭亡殆尽，活下的或许只有玄宗这百十号人。

在如炼狱般的困境里，活下的人如何生存下去？

至少，他们需要一个信仰，或者说一个希望。

而在众人心中几乎无所不能的祖师爷，便是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如此他们才会故意忽略‘师祖’那番言语之中存在的颇多疑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