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山。
是夜,月华如水。
近千个行军帐篷如隆起的土包,蔓延一片,月色洒落下来,悠然安静。
一队队士兵手持火把长枪,来回穿梭巡视。外围,明哨暗哨遍布。
此等防御,足见宋安民费了些心思,基本排除被敌军趁着夜色偷袭的可能。
宋安民在帅帐里,不安地来回踱步。
三个多月时间过去,他一直未敢下令强攻,所忌者,并非邛山险峻山势。
山势虽险,但对方人手不足,他手下却有近五千精兵强将,若是不顾伤亡强攻,一天之内可拿下邛山。
所忌者,乃他的儿子宋云阳,三月前假扮慰问团一道上山,至今下落不明。
宋云阳乃宋安民最喜爱的儿子,对他寄予厚望,本想借着此次剿匪,为他赚些军功,在兵部为他谋个一官半职,再凭借他深厚人脉,为他铺就一条金光大道。
岂料……
三个多月来,宋安民曾派出十多个武功高手上山,暗中打探宋云阳下落,皆有去无回。
也派出使者山上,可那些可恶的山贼,压根不懂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铁律,居然将所有使者全给斩了。
如今,朝局多变,圣上无能,宦官当权……
半个月前,王公公第九位义子被人斩杀在厄水镇,王公公震怒,下令彻查。
半月来,多少武林高手、地痞流氓遭到牵连,死于非命?
厄水镇更是从里到外遭了一遍大清洗,如洪水过后,只剩满地淤泥。
宋安民心知,江湖纷乱,深沉如海,那九少爷王元霸不知得罪何人,遭人削掉首级,凶手九成九是找不出来了。
王公公的怒火,不过是为九少爷拉些陪葬而已。
如此倒也罢,可有传闻称,王公公王莲英出了金銮殿,于十天前离开都城,亲来厄水镇调查王元霸被杀一案。
于宋安民而言,此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无底深渊,运作得恰当,攀上高枝一步登天,运作不好,九族危矣。
毕竟王元霸死在雍州,而雍州,是他宋安民的地盘啊。
可此时,他却被一群蠢贼拖住脚步,已错过与王公公接触的最佳时机,若再让他知道自己五千大军围困百余名山贼三个多月而没有丝毫进展……
每每想到此处,宋安民便是一身冷汗。
“李将军,传我命令,明日辰时,不计代价,攻山。”宋安民苦思后终于下令。
李永硕皱眉道:“可是将军,如此一来,五千士兵……”
宋安民打手打断道:“顾不得了。我为攀上王公公这颗大树而来此,可不能反因此而断送大好前程。”
李永硕道:“可是将军,少爷还在上山。”
宋安民眉宇间闪过痛苦之色,显然内心也很是纠结,最后道:“李将军,执行命令。”
李永硕眉头紧皱,心知此时强攻,极为不妥。可他是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狠狠抱拳道:“是,将军。”
于此同时。
邛山山脚,某个被一块巨石挡住的山洞口。
此山洞位置十分巧妙,洞口正前方丈许处竖着一块巨石,正好将洞口挡住,若不走近查看,根本无法发现。
洞口外,站着一位蓬头垢面,满脸大胡子的老者,一身黑衣破破烂烂,几乎成了布条。
一对小眼睛瞪得溜圆,却只有一片灰白,毫无生气。直直站着,如一根木桩,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儿生人气息。
若是韩三宝看到,定然又惊又喜。
此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玄祖。
不知何故,他死前便已雪白的头发和胡须,又变成乌黑色,不过却依旧乱糟糟一片。
叮!叮!叮!
山洞深处,自一片漆黑中传出一片清脆铃铛声,诡异无比。
玄祖听到铃铛声,灰白色的双眼突然变成血红,张开嘴呵出一口寒气,自喉咙深处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
“呵……”
铃铛声停止,又从山洞内传出一个苍老声音,“仙尸,杀掉前方你所见到的一切生灵。”
“呵……”
玄的喉咙里再次发出一个沉闷古怪的声音,而后如一根木棍般直直弹跳起来。
他身子僵硬,关节无法弯曲,弹跳起来时却是速度奇快,高度惊人。
如水月色下,他如一只僵尸般一弹一跳,迅速靠近军营。
“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