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异类了!他少年时因为身份问题,在府中颇不受人待见,恶作剧层出不穷,最后都惹到了二小姐崔嫣的身上。他将她拉到背人处正解她衣服,被崔颖撞见,崔颖都恨不得捏死他。
贞观十四年,高峻被府中人撵着离开长安,去扬州出任织锦坊令,在扬州还把娄子捅得长安都知道,又俘获了原扬州长史李大人千金的芳心,让李小姐死去活来,李大人要到金殿上告高府的御状。
想不到去了西州,这家伙立刻脱胎换骨,像绑在了响箭上一般声闻九天。
高府中到底有多少次因为他而门庭生辉?连家奴们都觉着脸上有光?连高履行都不止一次地说过,“这小子以前欠我们高府的,这回恐怕是打算一股脑地都还给我们了!”
虽有祖母和青若英坚持他就是高审行的儿子,但东阳公主和许多高府中人一样,是出于对祖母老夫人的尊敬、以及对青若英的亏欠感,才尽量不去怀疑。哪怕高审行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所有人都相信崔嫣才是高府中的小姐,是高审行与崔颖的女儿。现在,随着高峻的蒸蒸日上,日益位高权重,人们已经越发地愿意相信祖母的话了。
崔嫣去清心庵隐居三年,身份由高府的二小姐化身为高府的媳妇时,府中人连阁老在内,毫无例外都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不就从侧面上认可了当初高审行的疑问?
公主知道,经过再三而慎重地掂量,即使府上人人都认为——多半是崔颖母女有委屈,但也只能如此了。
而且看样子崔嫣并未感到委屈,还有那位在扬州时寻死觅活的六夫人李婉清,估计着早把委屈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伯等人说,高峻到了长安,那么第二天一早,必要随他们上朝觐见皇帝。这将是高峻晋身兵部后的第一次露面,也是高府中的一件大事,丝毫不能马虎。
因而那些女子们早早地各去休息了,而家中几位男性的长辈还与高峻在一起,准备详细与他讲一讲朝堂上的规矩。
……
吕氏支走了丫环,再看溪边无闲人,便大胆起来。
她贴到高审行的身上腻声问道,“老爷,你想我么?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奴家就看不出来呢?”
高审行不满于吕氏在丫环面前就敢这样放肆,丫环只算个局外人,吕氏不该无视一位丁忧期间的刺史的颜面,更不该如此露骨地支使她走。
荒郊野岭的,傻子都能猜一猜她的用意,还“等一等下一条”!你真拿自己是高某的正牌夫人?!
高审行此时的袍服之下虽然有一颗心不知不觉地蠢蠢欲动,但头脑却在不停地提醒他:私情,一定要让位于大事。
而且今天的机会,根本就是个蹩脚的、脑瓜子简单透顶的女人硬生生创造出来的。她以为自己是个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的毛头小伙子?
刺史大人收竿、不钓了,起身就走。吕氏腻着道,“老爷,你竟薄情至此!原来我这才看清楚,你一直没拿我当过人!!”
高审行头都不回,“我拿你是当人,但过一会儿丫环领着我两位夫人找上来,你我便都不是人了。”
吕氏转而谅解,撒起娇道,那你总该护送着我回村去呀?
高审行扛着鱼竿说,“我不回村,此时要去翠微峰对面,到那里去钓鱼,你自管熟路回去,还用我送?说不定丫环和我夫人们已找回来了。”
吕氏想要再讨价还价,但高审行已经从另一方向钻林子往西去了。翠微峰虽不算太远,但也绝对说不上近,让吕氏这就随他钻林子、爬山地过去,吕氏心中也有些打怵。
正在去留不定,忽然听到回村的山路上,果然传来了丫环和高审行两位夫人的动静。
丫环提着鱼进村时,正被青若英撞见,一问,才知道高审行与吕夫人在一起。夫人不往好处想,对丫环道,“我们有要事正想找老爷商量,你能否立刻带我们过去?”
吕氏站在河边,不等问,便告诉她们道,“高大人去了翠微峰,说找到了新的溪涧,但高大人也不绅士,就把我丢在这里走了。”
青若英放了心,看来高审行已经沉迷于此道。她笑笑说,“吕夫人请见谅,我家老爷一向缠于公务,总算有些空闲,还不让他得偿所愿。”
吕氏暗自后怕,有些佩服高审行的先见之明,便随在她们后边徒步下山,整治高审行的鱼去了。
高审行中午歪了才爬过翠微峰,西峰下的一座金壁辉煌的宫苑,拢山为园,正门朝向北方的长安城。
高审行不能再往下边去了,因为在翠微宫东宫墙外就有一座禁军营寨,里面盔明甲亮,人头晃动,似乎已经加强了戒备。
近处恰好就有可供垂钓之溪,坐在这里,高审行能看到翠微宫内人也多起来,顺风闻有鼓乐声,细辩正是属于皇帝专奏的《寿和乐》。
高审行心花怒放,看来陛下正好巡幸翠微宫了!
他暗自庆幸没让吕氏绊住手脚,这一次虽说不一定就见到陛下天颜,但自己不来,就绝无见到之理。
而且他恰恰相信,最近自己的运气似乎不比褚大人差,这不,刚刚抵挡住吕氏的诱惑、赶到翠微宫,便有了可能的机遇。
过中午了高审行也未吃饭,但他不觉得饿,鱼是一条也没钓上来,因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宫苑的方向。
直到未时末尾,高审行已经饿得有些头昏眼花,数次动摇着要打道回府时,却见翠微宫的东门忽地大开,有金甲亲卫、翊卫马队簇着黄罗伞盖、白羽团扇驰到禁军营前。
这一定是圣驾出动了!高审行暗道,“高某的运气不要太好!难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随后,他看到禁军也动作起来,呼喝、下达命令,队列整齐,剑弩森森,然后一起出营,护着黄伞盖正往翠微山下而来。
有伏于山下丛林中的麋鹿受惊而走,禁军马队中有两三骑随即驰开来围堵,原来皇帝是出来围猎的。
高审行离着那里还有四五里远,他盼望着对方再近一些,最好那些助猎的禁军们放小鹿过来。但他又担心人喊马嘶的,陛下仍看不到自己。
他急速开动脑筋,想着是否来个什么山歌什么的,可以引起皇帝注意。哪怕被哪位翊卫听到了,也一定会有人上前盘问。那么一切水到渠成。
他想到了陶渊明的《归去来辞》,“采菊东蓠下……”再配着崔嫣未出阁前常弹的一首调子唱出来,一定能恰如其分地表达丁忧此时、垂钓此刻的意境。
小鹿果然往他这边跑来,人们分散开一部在后边紧紧地追赶。高审行清清嗓子开唱:“采……”
“老爷,你要采什么?是采花么?”
高审行被打断,回头,看到了花枝招展的吕氏,带着她的丫环出现在自己的背后。吕氏手中提着一只蓝子,用干净的白布盖着,里面明明白白飘出炖鱼的诱人味道。
吕氏道,“老爷,我没舍得吃,翻山越岭地先给你送来了。”她又神秘地对他道,“你放心,我们是等你两位夫人午睡后才出的门呢!”
高审行大惊失色,如果皇帝陛下发现,丁忧的黔州刺史身边有两只花蝴蝶一般的女子——又都不是他的夫人,会作何感想?
就算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他的青若英、刘青萍两位夫人,难道在丁忧期间,她们就敢打扮成这样子?穿红挂绿,脂粉气五步可闻!而且篮子里还带了浑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