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李士勣在药山一带一扎便是旬月,什么行动也没有。四五万大军,人吃马喂,粮草都要长途运来。
薛礼不明白,这次皇帝出兵到底是个什么意图。
四月中旬,负责押粮运草的游击将军李继,率本部人马提前十多天返回药山军前。
他这样来去神速,让李士勣接报后有些吃惊。
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己这位干外甥,居然粮没有拉来一粒、草没有携来一根!多少人去的,又多少人空手回来了!
一问,李士勣才知道,江夏王李道宗压根就没给李继安排粮草,这可真是大胆!王爷又能怎样!难道就不怕自己一本奏到朝堂上去?
“舅舅,粮草我虽未运来,但银子却拉来不少。”
“在哪里?”
“已按着兵部高大人的指令,将先期的四万两银子送到凤头城、交到薛礼将军手上了,还有一封高大人给薛将军的信。”
这么说,高峻已经与李道宗在一起了,“这是让大军就地征集粮草,但四万两够个什么用!”
李士勣看着外甥,发现他也是一脸的糊涂。
与兵部尚书高大人的较量之事,李继都没好意思和舅舅说。
但他记着一件事,“舅舅,高大人说……他同意不再让我押运粮草,让我在军前立功。”
“他都不给我们准备粮草了,你还押运什么!先别提这事,马呢?既然高峻在营州,那么我要的四千匹战马怎么也一匹未至,他是如何说的?”李士勣问道。
“舅舅,我看这不是江夏王爷的意思,而是兵部尚书高大人的主意。因为我临行之前,听高大人对江夏王说,营州之马不适合高丽苦寒地带作战,他要在凤头城另起一座大牧场,专门陪养用于高丽战场的战马。”
李士勣有些苦笑,高峻的理由看起来很“充份”,但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摆明是把自己再调四千战马的请求束之高阁了。
而自己原本想直送长安的军报,肯定让高峻在营州看过后就截留了。
他对李继道,“军中大事,首先便是粮草……你去,带你的人去凤头城找薛将军,就说是给他协助,再看看他如何做的,然后回来报我。”
“但舅舅,我去了谁听谁的?我是从五品下阶,而他是正六品上阶。”
李士勣瞪眼道,“当然是听薛将军的,有些时候,往往不是你品阶高能水就高。”
李继心中不服气,但军令难违,于是撅着嘴再至凤头城。
两天后,李继就回来一次,向舅舅汇报:薛将军在凤头城、龙兴城各立了一座牧场。同时征粮告示广发治下各城,收购民间余粮。
李继兴奋地对舅舅道,“真没想到,这个法子不赖!在营州二十文钱购一斗精米,到了这里变成了两斗半!还省下了多少人押运?”
李士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内地民力贵于高丽当地。但他还记着那两座大牧场,便问外甥,“但薛将军的马从哪里来?一建就是两座牧场,难道也是现买?”
李继说,龙兴城的牧场还空着,但凤头城的牧场就已经满了,足足三万!
“啊?三、三万?!哪来这么多!”
李继“扑哧”一乐,“舅舅,是羊!”
“羊?!?!怎么是羊?你他娘的——我怎么是羊了?”
李继道,“这是高大人在信中吩咐薛将军的,说大军在前线辛苦,薛将军要专门在凤头城养羊,让我们大军有羊肉吃!到时拿鞭子往军前一赶,也不用车拉肩挑。”
薛礼曾对李继说,李将军,看看我兄弟高峻这法子如何?一马抵六羊,营州一匹母马四千多文,羊是六百文出点头,但在这里一百二十文一只!我们只是换个地方,一只羊的钱就变成了五只!
李士勣一算,高峻给薛礼的四万两银子,三万只羊花了三千六百两,但这么多羊不要喂呀?
李继说,“开春了……山上草有的是。”
李士勣对外甥说,“我还用你提醒?但我又不长年在这里打仗,天一冷要回师的,到了那时他三万多只羊怎么收拾?”
他外甥见身边没有外人,就他们甥舅两个,便说,“你傻呀舅舅,高大人岂能不想到这些?开战时当然羊要多收,没有战事时只留种羊即可,其他的羊当然赶回内地去开卖羊肉,一只变五只。”
李士勣想,高峻这是要端着架子、好米好肉地供应着让自己打仗,他好做生意。
他冲李继摆摆手,李继问,“舅舅,什么意思?”
李士勣说,“你傻呀,滚回凤头城去听薛将军吩咐!”
……
凤头城。
薛礼对李继十分敬重,大事小事都与李将军请示,“李将军,你的官阶高过我,我兄弟信里说,大事还要征求你的意思……卑将眼下正有一件事犯难,想请李将军的示下。”
薛礼说,虽然凤头城当地物价低过营州许多,但四万两银子也搁不住这么花,兴许……清川江南岸,高丽地段的乡下,米柴会更便宜一些。
李继的眼睛当时就亮起来,“薛将军是要突入敌后?我绝没有意见!”
两人一拍即合,当时薛礼留下两员副将、带本部两千人马在凤头城镇守。
而他自己一兵不带,只是与李继和他的一千人马行动。
军士们背着粮口袋、钱口袋、赶着空车,先是沿清川江北岸往上,一直到了李士勣扎营的药山山脚下,才渡江往南去了。
李士勣早接到斥候来报:有唐军,看样子正是李继本部一千人,前突进入了高丽乡村。
他大怒道,“这个浑帐!我何时给他下过命令?真是妄动!”
“李大人,领军的是薛礼将军,而李将军不是你派去配合薛将军的么?”李士勣一听就无语,只好吩咐手下,严密留意薛礼和李继的动向。
他们带的人不多,却跑到盖苏文的地段上去,万一有个弄不好,便是有去无回。
……
药山东南二百里,金城山。北山脚下有一座小城。因为远离着正面对北方防御要地,高丽在当地的守军只有五六百人。
守将远远地看到有一支唐军大张着旗帜、懒懒散散、又是车又是辆的直奔他们而来,但人数不多,看着就像逃荒似的。
高丽守将名叫高男,三十多岁,马上使一杆大刀,还有些勇力。他料定这支唐军一定是运送军需后返回、然后人生地不熟、迷路撞到这里来的。
不然,怎么那些车辆都是空的?军士们身上背的口袋也都是空的?
而运送军需的队伍一般没什么战力,再是长途跋涉疲惫不堪,而自己以逸待劳、再给他来个出奇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