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抚侯连忙上前扶住夫人刘青萍,“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刘青萍指指地下瘫卧的罗尔娑婆,吱唔道,“他、他不认得马王府二王妃,举止失礼惹到她了。”
高审行怒道,“柳玉如不是惹到她了么?怎么又惹到了谢金莲?真是岂有此理,她们如此暴动,就不怕惊了高某夫人的胎气!”
尊者道,“善哉!善哉!罗尔娑婆,你今晚须得立刻离寺了。”
高审行怒道,“尊者,原来堂堂的赦建大慈恩寺也是怕硬的横的,还说什么惩恶扬善。神僧你不许走,高某定会求大法师、为你讨个公道。”
玄藏法师合什道,“善哉!善哉!马王府女菩萨既然有话,我们大慈恩寺也是不敢留他的,施主切莫强留了。”
高审行真没想到,玄藏法师居然也这么说。
他不再说什么,佛门净地,原来也看人下菜碟,明明一群狂妄女魔,也被说成是女菩萨。而樊莺居然敢拿剑指着他了。
他拉起了夫人,对她道,“我们走,高某不去金殿面君也行,但若动了胎气,指定要带你去永宁坊讨个说法。”
他夫人央告道,“老爷,不要多事了,我们……我们回兴禄坊吧。”
路上,谢金莲寻思着后怕,问众人,“眼下正是多事的时候,要是有人拿大慈恩寺这件事诽谤我们,可如何是好?”
李婉清道,“此时再也没有人和她争了,她急什么!”
柳玉如知道她说的是刘青萍,叹了口气道,“算了,高审行对夫人这样大紧,看来很在乎这个孩子,我们何苦多事,闹大了再把刘青萍害了。”
细想想,永宁坊要面临的事更多,哪还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大唐真是哪点都好,只是这点不堪,也许这便是最真实的红尘。
四月三十,癸卯日,马王抵京。
在长安至秦州的半路上,他们曾遇到过一个西去的戒日国的僧人,叫罗尔娑婆,持着万年县开具的过所,他说是要回戒日国去的。
他一瘸一拐,拄着根棍子,走一步都极为艰难。
亲兵叫住他,问他因何这样。
罗尔娑婆说,“是马王府的王妃们叫手下人打的。”
丽容一听,立刻就要拽长刀,喝道,“你大胆,一路上你都是这么对人讲的吗?你把我姐姐们说的也太坏了。”
胡僧一听,吓得一下子跪倒于地,立刻就改口说是走路自己跌的。
马王瞪着他问,“你说实话,到底因为什么事?”
丽容说,“站在你面前的便是马王,敢说一句假话,上万的戒日国叛俘可都成了野鬼,也不在乎多添你一个!”
胡僧一听马王二字,居然咧着大嘴哭了,鼻涕眼泪,“马王饶命,不关王妃们什么事,是小僧给代抚侯夫人诊治无孕之症,将她诊的……有孕了。”
丽容一下子就愣了。
马王冷哼一声,说道,“你还能活着走到这里,真是罕见,难道还要巴望本王放你回国去胡说!”
他吩咐两名护卫,“送这孙子去秦州,由秦州押去莫离驿,在栖居县男手下做个力役,修缮公主佛堂,以后便在那里洒扫、植木、迎客、理佛、上香、打更、添灯、补油,终生不得离开,敢有一样做的不好就扒了他皮。”
就这么,罗尔娑婆在大慈恩寺风光了些日子,挨了顿揍,被秦州刺史府押去莫离驿做了苦力,终生未能再离开莫离驿一步。
再有去大慈恩寺的香客们,忽然不见了戒日国的“神僧”,而寺中上自玄藏法师、下至每一位小沙弥,谁都不说他去了哪里。
有人曾私底下猜测,说罗尔娑婆是得道高僧,不但经念的好,还会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一准儿是被皇帝请到翠微宫炼丹去了。
但了解皇帝的人根本就不信,这不可能!皇帝从年轻时就不信这个,那时他对南朝梁武帝迷信佛道之术,曾经有过感慨:
“梁氏父子志尚浮华,惟好释氏,致国破家亡,足为鉴戒。”
为给妻子长孙皇后祈福、皇帝曾经赦建国内寺院三百九十二所,但贞观十年,三十六岁的长孙皇后仍以韶华而逝,皇帝因此感悟说:
“大约活着的人,都是借了天地之德,寿命长短自有定数。生有七尺之形,寿命不过百岁,随你有回天转地之力、尽妙穷神之智,也不能免呀。”
……
金光门外,李治携太子妃、文武百官迎候马王殿下凯旋归来。王公重臣、城内百姓也到了不少,永宁坊的所有王妃们都到了。
相比而言,被迎候的人显得就少多了,只有马王殿下、左千牛大将军薛礼、马王府七王妃丽容,和他们的几十名卫士。
今天的场合,太子就是再不想露面也得来,皇帝陛下已经躲去翠微宫五天了,他是绝对不会露面的。
而这将是把兄弟两个、同时置于众目之下进行比对的场合。
马王携大胜而归,万人瞩目,李治自问,自己对大唐又有什么功绩呢?
连仪容方面,一向以翩翩风度而自诩的太子,在马王爷面前居然也没什么优越感,要是两个人不得不站在一起,李治的“风度”就有点孱弱的味道了。
谁能阻止那些围观的人、心里面猛然生出个什么判断来?
最后,李治要太子妃也出席,至少在仪仗方面也能壮上不少的声色。太子妃寻思一下,又提议带上陈王李忠,这样总有些亲情的味道。
官道上几十匹快马飞驰而至,趟起一片飞尘,马王府的人立刻欢呼起来。
近了,越来越近了,每个人的面目越来越清晰。
大将薛礼面目刚毅,威风凛凛,征袍在疾驰中飞扬起来,露出袍底下鲜明的甲胄,长戟尖在阳光下闪着熠熠寒光。
薛礼飞马取新合城、箭透七甲、礼退三千吐蕃兵的事,长安已经都知道了。远远地看着这个人,仿佛面前有万千敌军也挡他不住。
李治暗自感慨,“我的身边哪有这样的左膀右臂!左一个庶子、右一个庶子,中间一个庶子,个个不堪一击,总算有个褚遂良还让我给鼓捣走了!”
再看马王殿下,赤驹如火,飞驰而至,而他在马背上稳如泰山,紫袍金带腰悬着乌刀,剑眉下一双虎目正往这边看过来。
太子暗道,怎么开场?先说什么?合不合适仍对王兄自称寡人?按理说他应当先到我这里来回禀龟兹战果,他会不会施礼、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称呼我殿下?好像他这么做的话也有些别扭……
司仪官按程式、指挥仪仗燃放数不清个数的礼炮,硝烟弥漫、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