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人却推不动,回身吩咐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助本妃推它倒过去!”
人们早就认出来,两方面门卫紧追不舍的,原来是淑妃娘娘。大明宫内没有什么女子一向穿着紧身的胡服,且容貌殊丽如此。
“娘娘,你,你这是……”两名郎将不约而同的问道。
淑妃道,“来不及多说,我是去太极宫见陛下,快来助我!”看来淑妃经过这顿疾奔,又挥缠莺剑砍风杆,人已接近力竭。
郎将马上招手,上来十一、二个力壮禁卫,大家一起上前,扶住风杆齐声发力,只听木杆根部“咔嚓”一声折弯,只连着丝丝缕缕,众人之力抵抗着西北风的力道,使木杆缓缓朝着东宫的宫墙倒去。
轰隆一声,木杆的顶端在东宫宫墙上弹了一下,牢牢卡入对面的垛口。
“娘娘,你、你是想从这里过去?但墙高三丈多,又这么大的风,娘娘万一失足……卑将万死难辞其咎啊!”
淑妃缓了缓,不能再拖延了,说道,“陛下从这里是过不来的,你们速速通知丹凤门,就传皇后懿旨,马上大开丹凤门等待陛下回宫!”
说罢,她一步跃上宫墙,举步迈上木杆。
众人不敢怠慢,有人下去往丹凤门传令,有人站在原处,目不转晴地盯住淑妃身影,她已踏上了横担在两宫之间的木杆,轻盈地飞步而去。
有人叹道,“娘咧,今天我可开眼了!”
……
丹凤门。
灯盏亮如白昼,宫门异于往日地缓缓开启,门禁如临大敌,有两队禁卫执着兵器列队于门下。
……
安仁殿。
赵国公和小太监徐韧不住抚皇帝胸口,又按他人中,口中呼道,“陛下醒来!陛下醒来呀!”
皇帝靠在赵国公怀里,很快眼珠动了动,“扑棱”一下跳起来,刚才他明明摸到徐惠的腕上脉搏,一下一下无比清晰。
他扑至徐惠床前,再去摸脉,这一次又得以证实,“舅父大人,她真的没死!”
赵国公早已猜到,无比惊讶地问小太监道,“你快说,是怎么回事?”
徐韧道,“这是陛下英明,陛下早知道我姐姐未死,因而才不让下葬,国公你可一句也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长孙无忌满腹狐疑地再看皇帝,分明他根本不知。
但金徽皇帝已欣喜若狂,伸手揭去蒙于徐惠脸上的绢帕,见她眼窝深陷没有一丝血色,“徐韧,快去传朕的旨意,请太医前来诊视!”
徐韧道,“陛下,太医能有多大的本事?我这里有续命良方在此,你只须照做,可保我姐无碍。”
说着,小太监递过一页纸,上边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待脉搏平常,移去此珠,不可轻揭绢帕,以防害眼……两日内以水润唇、两日内以水调蜜入喉,两日内三进米汤,以两匙为宜,又两日内可进稀粥……”
皇帝“叭”地一下再将绢帕给徐惠盖到脸上,伸手拿了凝血珠揣到怀里,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赵国公朦胧见皇帝一回身,靠着徐惠的床沿直接坐在地下,拿着那页纸抖着,就道,“哼,是左手写的!”
他问徐韧,“快说!是不是有个白胡子老头儿来过这里?”
徐韧吱唔着说道,“陛下……没有啊,反正我我姐已没事,你还探究这个做什么?”
皇帝坐在那里,哑然失笑,“好,朕便不问,但这字字迹未干,若不是用左手写的,朕一时都认不出来。”
徐韧端了水碗,只摸着黑、将蒙住徐惠的绢帕从下边揭起一角、露出嘴巴来,醮着水润她的嘴唇。
而床上之人悄无声息,仍如死人一般。
赵国公也去摸过徐惠的脉,此时如释重负,叹道,“老夫之错,想是可以弥补了!”他对皇帝道,“她此时病情未定,陛下不宜对外公布。”
皇帝道,“嗯,就依国公。”
长孙无忌道,“陛下,徐惠的心意只有老夫最懂,她死也死过一回了,今番回生,微臣总有一件事,要代她向陛下请求……不惜以微臣的国公之爵来换!”
皇帝像是无比疲惫,又心满意足,说道,“那当然!舅父不必舍你的国公之爵,徐惠失而复得,朕良助未损,欣喜如狂,又岂会在乎她几个愿望!朕不但要如她所愿,还要再提她的官职、要直到尚书令,还要再给她个姐姐呢!”
就这么摸着黑,赵国公道,“陛下……尚书令之职可不是她想要的!”
皇帝一听,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不说话,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国公道,“徐惠死了,我们照常将之下葬!否则,微臣还是不要这个国公之爵!”他嘘了口气,自语道,“幸亏她未死,不然怨气便带到地府去了!微臣弥之晚矣!”
皇帝与赵国公讲了徐孝德所述之事,长孙无忌再度惊讶,“我说陛下为什么说要给她个姐姐!原来如此!”
远处可闻禁鼓声声,已入宵禁了。
皇帝与赵国公都不说走,最欣慰的正是赵国公长孙大人,
他暗想道,“原来剑拔弩张的朝堂,随着徐惠的转生,看来可以平息一下子了!看看褚遂良让皇帝揉搓的那副惨相,难道自己就好受吗?”
他亲持那八千亩的地契,到大明宫与金徽皇帝认错,皇帝也未收回去,连一句过重的苛责话语都没有,这个面子已够大的了。
但皇帝越是如此,赵国公内心中对自己所行的懊悔,越是不能轻易原谅。
如今徐惠不死,那么自己身上所有的过失都只当没有,摆在他们许多人面前的,又将是一条君臣和睦的光辉大道。
门外,一阵蹄声从北面跑过来停住,有一人不经通报直接闯进来,站在安仁殿的门内喘气。
人们惊讶地看到,来的是淑妃樊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