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兄弟,俺有句话憋在心里好几天了,你能不能跟俺说一说,这个战地记者到底是啥意思?”
“咱们先提前说好啊,俺这不是打探军情,俺就是感觉心里好奇,想不明白你们到底要干啥……”
“你们这些个小哥儿,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出身,眉清目秀的,细皮嫩肉的,这不是穷家孩子的模样,这是大富大贵家庭的出身。”
“可俺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感觉心里十分迷糊,到底是为啥啊,竟然让你们这群富家公子也进入军营。”
“并且你们还是这般的和气,每天都对着俺们这些穷人笑。明明你们都是富家出身,然而每一个小公子都显得善良……”
“当俺们府兵艰苦操练的时候,你们会站在一旁不断鼓劲,当俺们操练之后又累又乏的时候,你们会烧一锅开水让俺们烫烫脚。”
“还给俺们地上雪白的毛巾,让俺们擦一擦脸上身上的汗。”
“最让俺迷惑的是,你们总是手里拿个小本本,天天围着俺们转悠,看到什么事情就写一写。而到了晚上歇营的时候,你们总是拉着俺们来烤火,追问俺们各种各样的事,尤其是对于一些寻常的小事很好奇……”
“比如卢小兄弟你,这些天就一直跟着俺,俺赵老四只是一个普通汉子,没参加府兵之前是个苦哈哈的人,按说,俺这种人哪有什么事情值得别人注意?可是卢小兄弟你就很奇怪,你偏偏就追着让俺说,比如让俺从出身讲起,一直讲到俺是怎么成为府兵,然后你又跟着追问,俺成为府兵之后是怎么参加应征的……”
“前面这些事,俺这几天已经跟你讲完了,可你今晚竟然又把俺拉来烤火,竟然又要让俺继续讲一讲经历……卢小兄弟啊,你到底是想咋个嘛?你们这个战地记者,到底是个啥意思呀?”
这是辽东腹地的一个夜晚,此地的夜晚比中原更为酷寒。
眼前是一堆篝火,燃烧时发出噼啪声,火光缭绕之下,照耀着几个府兵汉子厚重的脸。
除了几个府兵以外,篝火旁边还坐着一个少年。
此时少年的手中拿着一个小本本,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种奇怪的笔,他看起来年纪虽小,然而脸上的笑容却让人如沐春风。
他冲着几个府兵笑着,声音和缓的开始解释,道:“赵四哥,我就知道你肯定憋不住了,今日白天的时候,我还跟他们打了赌,赌注就是你今晚肯定会发问,问我们这些战地记者是干什么的……”
少年说着停了一停,随即微笑着又开口,道:“其实吧,你们压根不需要如此忐忑。既然心里有所好奇,为什么一定要憋着呢?你们早就该向我发问啊,事情弄清楚了对大家都好。”
篝火旁边的几个府兵全都讪讪。
讪讪之中分明还隐藏着一些拘谨。
唯有赵老四努力鼓起勇气抬头,眼巴巴的道:“那么,卢小兄弟你这是没有生俺们气,对吧?”
“怎么会生气呢?”
少年呵呵而笑,道:“咱们都是人,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人。按照家师的说法,人不应该因为出身高低而相互倾轧,反而应该互帮互助,这才是人类族群的本质……”
少年显然是个擅长言辞的人,说话之间话题微微一转,顺势便开始回答问题,正是赵老四他们的迷惑。
只见他小脸带笑道:“所谓战地记者,是我们师尊搞出的一个名堂,他认为这场大战乃是我们汉家民族的崛起之战,此战之中必然会涌现出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但是什么样的情况才算是英雄呢?我师尊认为并不一定横刀立马的大将军……”
“师尊认为,每一个士卒都是英雄。”
“英雄的事迹,需要记载下来,然后汇聚成邸报,快马传送回幽州,再通过设立在幽州的大型印书厂,大批量的印刷报纸传播天下……我们正在跟辽东人大战,整个中原的汉家同胞都在渴盼我们大胜。而他们的这种渴盼,上位者不能够坐视不理!”
“所以我师尊才会生出心思,所以他才会派出了我们这些战地记者。”
少年的一番解释,其实已经说的很通透了。
然而府兵们反而像是更加迷糊,他们想不明白普通士卒为什么是英雄。
少年对此仿佛早有预料,所以小脸之上继续保持微笑,他没有继续解释,而是笑着看向赵老四,打趣道:“赵四哥,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哟。现在改轮到我了,我的问题你回不回答?”
“哦哦哦!”赵老四明显有些拘谨起来,道:“该俺了,该俺了,这是俺答应你的事,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
少年嘻嘻一笑,抬手举了举小本本,促狭的眨眨眼睛道:“放轻松,咱们这不是审问。你可以当成是一种闲聊,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行不行?”
“是是是,闲聊,闲聊!”赵老四憨厚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