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天亮时分,爱育黎拨力八达似乎酒意全醒了,双目炯炯有神,如鹰隼一般冷厉,沉着脸,宛若阴云密布即将大雨滂沱的天空。
其实,他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诠释了他内心的不甘与无奈。
因为,连他一直敬重,信任,倚以臂膀的老师,李孟都建议他放手了。
偏偏,当李孟陈以利害,剖析当今形势大局之后,右丞相哈喇哈孙也从原本的反对,到后来的沉默。
就在这陷入沉默的僵局时分,侯剑客进来禀报,安无风拜访。
其实,安无风就在他的身后,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不得不报告一下。
大厅里的三人移目而视,眼里皆露出一丝异色。
爱育黎拨力八达身子虚仰一下,表示起迎意义:“安先生请进来说话。”
安无风行近处双拳一抱,环作一揖,道:“安某夤夜仓促来访,怕是打扰诸位清净啦。”
李孟道:“无妨,先生且坐。”
哈喇哈孙倒是微微一怔,虽然他也悉闻安无风能力极强,但是,在他眼里,终究一介江湖草莽,即便勇冠当世,也仅仅止步于匹夫之勇,政治,权力,吃脑的游戏,决非他能够玩转的。却不曾想,竟然一代儒学大咖李孟都敬称他为“先生”,以他所知的李孟性格高傲,寻常饱读诗书的老学究都嗤之以鼻,能让他高看一眼的人,岂能是等闲之辈?
所以,当安无风落座之后,他还是心头纠结,不能释然,有点故意挑事的味道:“都说安先生学究天人,文武冠绝天下,如今王爷陷入僵持,大势受阻,先生何出妙计破局?”
此言一出,即便是神色黯然的爱育黎拔力八达王爷也为之一震,重燃希望,满怀期待的看着安无风。
李孟目光扫过哈剌哈孙,表面上依然脸色平静,表情淡然,但是,他的眼瞳深处,掠过一丝怒气。
要知道,他一向以安邦天下为志,虽未敢比之张良诸葛,但自负胸藏兵甲,文韬武略,若非为安无风民族大义所感,即便手段阴暗,无所不用其极,他实则另有扭转乾坤之着。而哈剌哈孙居然请教安无风,表面上是质疑安无风的能力,实则却是侧击旁敲,质疑他的能力,如同抽他的脸,教他如何愉快?
所以,他也看向安无风。
安无风直接摇头,道:“破不了。”
爱育黎拨力八达王爷轻“啊”一声,刚刚点燃的希望又熄灭了。
安无风缓缓道:“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谋略都会被碾碎。当然,如果王爷愿意,在下可仗剑前去,为王爷扫除障碍,但是,怕是要陷王爷于不义,难逃史笔之伐,得不偿失。”
哈喇哈孙冷笑一声,道:“昔李唐太宗,玄门杀伐,莫不是还获得贤君之名?”
安无风道:“丞相,彼一时,此一时,两者不可相提并论。何况,即便过去数百载,太宗武功居伟,却犹自抹不去此中瑕疵,实乃遗憾。”
爱育黎拨力八达当然知道,自古以来,帝位之争,除了握神器,权倾天下,居九五之尊,更重要的是,万世流芳。毕竟,人生百年,荣华富贵,终不敌岁月催更,白骨一堆,铭记万载史册,才是人生最高的追求。
所以,安无风的话无疑直触他心灵深处的软肋,沉吟道:“那,以安先生之见,我当如何安处?”
安无风道:“与海山王爷谈判。”
不仅爱育黎拨力八达愣住了,李孟和右丞相也愣住了。
爱育黎拨力八达怔怔道:“安先生,现在,我还有和海山谈判的资本吗?”
安无风笑笑道:“王爷,您不是还有我么?”
“您……”
爱育黎拨力八达目光一亮:“安先生,您是说……”
安无风道:“现在,我陪您过去。”
爱育黎拨力八达沉默,犹豫了。
李孟道:“王爷,有安先生在,天下尽皆可去。”
爱育黎拨力八达微一点头,看着安无风,道:“先生,我把我交给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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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德殿,是海山之临时行宫。
其实,从爱育黎拔力八达的行宫出来之后,沿途便是森严岗哨密布,十多人组成小方队的御林军,密集的穿梭巡逻着。
如此紧张时候,即使黎明在即,安无风和爱育黎拔力八达二人并肩进入了他们的警戒范围里,自是不能松怠,立刻就有一支巡逻队将之截住,准备盘问,但听得安无风冷哼一声,吐字如丝:“在下安无风陪同爱育黎拨力八达王爷拜访海山王爷。”
这支巡逻队形立刻个个宛若胸遭闷棍撞击,几乎窒息,各自蹬蹬蹬退出数步,方缓过气来,不由惊骇欲绝,颤抖着手要拔兵器,却听见远处传来乌达王爷的声音:“原来是安掌门大驾降临,王爷有请。”
有了乌达王爷的交代,巡逻人员自然不再阻拦,待得他们二人远去,才如释重负的,纷纷吁了口气,暗自庆幸不己。
玉德殿的门口台阶上,已经站着迎出来的海山与乌达王爷二人。
二人都含笑而立,如迎接亲朋好友亲切。
乌达王爷向安无风道:“安掌门,你来啦?”
海山向他的弟弟道:“弟弟……”
爱育黎拨力八达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安无风向乌达王爷微作颔首,然后向海山抱拳道:“安某冒昧造访,许是打扰清梦,还望恕罪则个。”
海山哈哈一笑,道:“安掌门乃举世之奇才,与我相见,是我幸也,请,里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