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佶面带犹豫,王黼马上道:
“臣启陛下。古语有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郑太宰说‘一旦兴兵,府库乏于犒赏,编户困于供输’,臣以为此话不然。蔡太师曾对陛下说过,如今乃是‘豫大丰亨’之岁,臣也有同感。毫不夸张地说,陛下在位这十几年里,国家之富庶是百余年来从没有过的,建神霄、扩后宫,花石纲之浩大、万岁山之嵯峨,似乎仅在百镒之中耗其十缗。泱泱大国,莫斯为盛。所以臣还是赞成蔡太师之议,此等时机一过,只怕真是‘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了。”
“臣还是赞成郑太宰之议!”知枢密院事邓洵武立即反驳道,“攻取燕云之事,雍熙之时,便有此举。当时,曹彬兵出河北,潘美兵出河东,齐攻燕云。赵普在南阳听闻此事,上疏谏止,未果,最终曹彬、潘美无功而返。今日在座的谋议之臣谁自信胜过赵普?国中的率兵之将谁敢说强于曹彬、潘美?如今的士兵精练程度那一支能比得过国初?以太宗的神武,赵普的谋略,曹彬、潘美的为将,国初之时,可谓百战百胜,征伐四克,然而独于燕、云,乃至挫衄。当时尚且如此,何况今日?联金攻辽之事,不可轻议。况且,臣恐兵革一动,国中昆虫、草木皆不得休息矣!”
“邓枢密此言差矣!”与邓洵武同掌枢密院且拥有实权的童贯听了此言很是不爽,“我大宋现下的谋臣、兵将是不是比得过国初之时,某不敢妄断。可是辽国的谋臣、兵将大不如前却是事实。金人,蛮夷小族尔,起兵反辽之时不过区区千人,可辽国却对其却无可奈何,护步达岗一役,辽国更是以七十万之众,败于两万金人之手,可见辽军战力糜烂到何等程度。反观我大宋,这几年里收诸羌、遏西夏,军队强盛乃是前所未有。以我军之强盛,攻辽敌之糜烂,如何不能胜之?至于兵革一动,草木不休,虽是事实,但比之收复燕云的不世功业,熟轻熟重,某相信朝野上下都是能分得清的。”
“臣启陛下.......”
“启禀陛下......”
此次集议,蔡京主战,童贯、王黼和之;郑居中主不战,邓洵武和之。然而,从职位及掌握的权力来说,以蔡京为首的主战方显然占据了巨大的优势。而更关键的是,就赵佶本身而言,他早已飘飘然不甘于做一个继体守成之君了,收复燕云,光耀祖祠,是他的心愿。蔡京、童贯、王黼,也正是看出了他的这点心思,这几年里才不遗余力地推行开边政策,推动联金灭辽之议。
杨帆坐在末首,整个辩论过程,他正襟危坐、一言未发。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两方的论点均有自己的谬误之处,或迂腐保守,或盲目自大,支持谁都救不了大宋。而且,联金辽灭之策注定是会被赵佶采纳的,这点,他改变不了。
有时候做先知是很件很痛苦的事——在世人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的时候,他们欣欣然而又自以为是地走在错误的道路上,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厄运毫无察觉,就像是一群在临宰之时却急着赶往屠宰场争食的猪猡。对于这些人,你明明看到了他们的结局,可你不能告诉他们,否则一定会被人认为是疯子;你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改变他们,否则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在厄运面前无知快乐的活着,而是你要眼睁睁看着它的来临,却无力改变。
“他妈的!怎么就没穿越成一个皇帝呢?”杨帆想着。
集议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悬念,赵佶采纳了“联金灭辽”的策略,决定在召见金使之后,再与金国商定具体细节。不过,经过郑居中的力争,此次使者所带的将仍是诏旨,而非国书,这也算是全了他的一个面子。
计议已定,郑居中等人神情沮丧,蔡京等人则满面红光、摩拳擦掌,小声议论着接下来的准备事宜。这时,张邦昌又站出来奏道:
“臣还有一事要启奏陛下,便是有关年号之事。臣以为‘重和’固然寓意甚好,可臣查检史书,发现这个年号契丹人曾经用过。我大宋与辽国世为死敌,不久之后即将再次开战,而且辽国乃夷狄之邦,我朝泱泱大国而履其后,实为不详之兆!”
此言一出,在座的大臣都是一惊,有的便开始议论:
“辽国与本朝年代相仿,没记得有‘重和’这个年号啊。”
“我记得契丹曾用过‘重熙’这个年号”